哪怕扒筋剥皮，我都要成为那块玉。

高三的时候学校举行成人礼，

老师说统一颜色就好了，女生穿白裙，男生穿黑西服，大家都打扮干净，可能是高中最美好的回忆了。

我和朋友去商场挑了一条裙子，普普通通的款式，价格也不贵，可能两三百出头，回家穿给妈妈看，她照常对我的审美嗤之以鼻：这裙子太宽松休闲了。

我很生气，我说，那你陪我去买啊。

我没想到她真的会陪我去逛商场，逛的是她单位附近的远东百货，我们一路走一路感叹，前几年这里多热闹啊，现在走几层楼都看不到几个顾客。

逛了很多店，学院风的格子裙，淑女风的衬衫裙，稍微有一点点成熟的收腰雪纺裙，从中午十二点逛到下午五点，终于在一家店里，看到了一条我们俩都很满意的裙子。

其实岂止是满意呢，看到它的第一眼，不怕各位笑话吧，我的第一感觉，这可能就是那些偶像剧里公主会穿的裙子吧。

我当然不是公主，那个时候，我很胖，因为学习上的焦虑，我脸上痘痘频发，甚至那头倒长不短的头发还有点泛油，我看着那条裙子，很想很想试，可是又下意识地，害怕乱糟糟的我会毁掉它。

我妈就从来不会顾忌这些，她让柜员找我的码数，但是柜员说，这裙子就只有这一条了，于是我就提着这条s码的天仙漂亮裙走进了试衣间，小心翼翼地吸气吸气再吸气把它换上了。

我妈说，很好看。

然后她说，你自己照镜子，把背挺起来，你看看，多好看的小姑娘啊。

我脑子里却只有刚刚在试衣间里看到的标签，那个和裙子一样惊人的数字。

我跟我妈招手：妈，你知道它多少钱吗？

我妈说，知道啊。

她问店员，有没有针织衫，可以搭在外面，因为裙子是短袖的，春天穿可能还有点冷。

在店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针织衫，她就叫店员把裙子包起来开票了。

我很纠结地问她，妈妈，这太贵了，要不换一家看看吧。

可是我妈她说，这是你一生只会有一次的成人礼，给你买，是因为适合你，不给你买，是因为不适合你，你觉得它贵，记住拥有它的感觉，然后努力去创造去拥有这种感觉。

然后她带我去买了我人生中第一次口红，欧莱雅的唇釉，我到现在还记得它的色号，叫塞纳河日出。

妈妈说，我的女儿多好看啊，就该穿这么漂亮的裙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出席她的成人礼。

那条裙子三千多，到现在都是我衣柜里单价最贵的衣服，用防尘罩好好地罩着保存着，我相当珍惜它，但我更珍惜的，是我妈妈对我的心意。

我糟糕无望的青春，可能所有人看来，我都不过是长河里不起眼的一颗鹅卵石，可她还一直相信，这块石头只是暂时蒙尘的明珠，是值得用真金镶嵌的翠玉。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她所期望的那样，

但为了她，我不能不是，

哪怕扒筋剥皮，我都要成为那块玉。

作者：谢达生
来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