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杏仁一勺
几个月前,我进行了我的第十一次相亲。
对方是个大学讲师,条件应该算是相当优渥,不过和我一样,相了很多次亲,但通常过不了几天就没回声了。
介绍的媒人或许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俩钉子户都异于常人,凑到一起,保不准看到了彼此的共通之处,就成了。
这种观点其实很没有逻辑,两个陌生人最显然的共同点只有物种,在我们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想再找一个共同点的话,那只能是—不想结婚。
我今年其实才二十六,外企白领,待遇不错,每个月除了买买买还能余下不少钱,瓶盖我自己能扭开,行李箱我也提得动,安全感充沛的不得了,相熟的朋友恨不得尊称我一声许哥,要不是爸妈催得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来参加这种无聊活动,既然一个人都能过得很好,又何必要闯入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生活。
见面那天,我连妆都没化,随手套了件旧衣服,素面朝天地就跑到约好的西餐厅去了,我那相亲对象已经提前到了,远远的我就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顶着鸡窝头似乎刚睡醒的宅男,浑身上下似乎都写着四个大字——同道中人。
我憋着笑给他打招呼:“你好,我是许一一。”
他笑了笑:“你好,我是苏之远。”
人来齐了,那就点菜吧,但菜单一上来,我又陷入了犹豫之中,倒不是因为我有选择困难症,而是因为,真是太贵了,一道法式鹅肝卖八百我可以理解,两千元的红酒牛排也不是没有吃过,可一听可乐卖八十,这不是显然把人往死里宰吗?
苏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迟疑,悄悄地问我:“你是不是也觉得这边贵?”
我点了点头。
眼看着服务员就快来了,苏先生若无其事的拿起手机:“哎,对对对,好,那我立刻过来。”边说还边朝我挤眼睛。
我恍然大悟:“又要谈生意啊,今天这顿怕是吃不成了,下次再说吧。”
然后两个人便在服务员怨念的目光下,镇定自若地走出了西餐厅。
出来之后,我和苏先生感叹,服务员一定很悔恨自己没有提前一步赶到。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吧,看我们穿的衣服,也不像有油水的样子。”
我刚想说你在瞎说什么大实话,他指了指对街的一家火锅店:“去吃那个吧。”
不得不说,苏先生是一个很优秀的饭搭子,我们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同时选择了辣锅,然后很默契地没有说话,开始往锅里涮肉。
热火朝天地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些什么,于是凑到他跟前,你是不是也不想相亲?
他没说话,笑了一下,我觉得是默认了。
那成,你假扮我的男朋友,这样咱俩正好都能安生一段日子。
就这样,苏先生成为了我名义上的男朋友,在确定这段“表面情侣”关系之前,我们约法三章,第一、绝不干预对方的生活。第二、在双方家长问起来的时候要帮忙圆谎。第三、为了加强真实性,要了解对方的喜好,以免穿帮。
我知道苏先生是教西方文学的,喜欢读书,看话剧,不喜欢丝瓜,对海鲜过敏,苏先生也知道了我是美剧资深爱好者,喜欢西瓜和夏天的黄昏,不喜欢香菜,看见蟑螂会跳三尺高。
除了对外宣称正在交往之外,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有偶尔会因庆祝解救双方于水深火热而聚餐,不用化妆,不用打扮,也不怎么说话,就是埋头吃。
后来有一次同学聚会,几个旧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交了男朋友,嚷嚷着让我把男朋友也带过来让他们掌掌眼,我实在拗不过他们,只得把这件事给苏先生说了。
他想了想:“去呗,要不他们还以为你是编的呢。”
聚会那天,我早早就化了妆,穿上了前些天刚买的新衣服,在饭店门口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看到苏先生的身影,同去的同学问我你男朋友是不是有事没能来,我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嘀咕这小子该不会放我鸽子吧。
刚准备进去吃饭,苏先生又开着车来了,他穿着一套休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材颀长,倒颇有些禁欲系男神的意思。
他冲大家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下课,路上又堵车,所以来得晚了些。”
我偷偷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帅?”
他说:“我平时去上课的时候就这样啊。”
我刚想怼他,想到我在他面前也灰头土脸,只得默默闭了嘴。
那天他为我挡了不少酒,快散场的时候他不知是不是喝多了,对大家说。
“一一这么多年承蒙大家照顾,以后就交给我了。”
我原以为我这个千年老妖已经修炼得八风不动,坚如磐石,在这个时刻,心儿居然也颤了颤。
苏先生真正走进我的生活还是因为一场意外,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听到刺啦刺啦的划门声,跑到猫眼前一看,外面又没有人。
我想起一个流传很久的都市传说,有人贩子会敲单身女性的门,然后躲起来,趁女孩子出门查看的时候一棒子打晕,放进麻袋卖到偏远山区。
饶是我这般没心没肺,粗枝大叶,也不禁害怕了起来,敲门声还在继续,又没有相熟的男性朋友可以求助,情急之下只能打给了苏先生。
苏先生来得很快,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他就发微信给我:“我已经到了,开门吧。”
我打开门,才看到他手里抱着一只瘦弱的小猫,这小家伙不知是不是迷了路,一直在挠我的门,见到门开了,似乎感受到了屋里的暖气,在苏先生怀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们收养了这只小猫,因为不请自来,所以给它取名叫进宝,一半时间我带,一半时间他带。
小猫越长越大,我看他也越来越顺眼。
跨年那天,苏先生在漫天绽放的烟火下给我告了白。
我在喧闹的人声中大喊着问他:“你不是说你也不想相亲吗?”
他同样喊着回答我:“是啊,见到你之后,我就再也不想相亲了。”
喜欢我就喜欢我,弯弯绕绕,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几个月之后,我们就结了婚。
婚后的一天,我俩窝在沙发上边撸猫边感叹,本来对爱情都不抱期待的两个人,怎么就在一块儿了。
苏先生给我分析,爱这种东西并非是必需品,但人的心上都有缺口,呼呼往灵魂里灌着寒风,急切需要一个正好形状的心来填补。
他顿了顿:“我想我心里的缺口正好是你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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