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岁的康太郎目前在日本大阪一家专注于手机业务服务的公司工作,他的月薪大约是 27 万日元(折合人民币约 13000 元,日元兑换人民币汇率 1:0.048),这对当地大学毕业生来说是一个普遍的收入水平。
2024 年,他发现电车和公交车的费用变高了,“每个电车站都涨了 10 日元左右”。2 月 21 日这天,他在通勤上花费了 1600 日元。
康太郎说:“或许是受到日元贬值的影响。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就是涨价了,不好攒钱。”
2024 年 2 月 22 日,日经 225 指数全天高开高走,截至收盘上涨 2.19%,报 39098.68 点,达到了历史新高点。上一次日经指数高点出现在 1989 年 12 月 29 日,当天日经指数收盘于 38915.87 点。经过 36 年,日经指数终于 “解套”。
过去一年中,日本经济出现了种种变化,CPI(平均核心消费价格指数)逐渐走高,逐步从数十年的通缩中走出,日元持续下降,名义 GDP 被德国超过,跌出前三……
经济学家和分析师们加入了对这些变化的讨论,但这些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日本是否能够走出了失去的三十年?对这些问题,仍没有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日本经济正处在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身处其中的日本人、在日工作的外国人,正以切身的方式,缓慢地察觉这些变化的发生。
攒钱的日本青年
24 岁的康太郎在攒钱,为了离开日本去西班牙工作。
经过计算,康太郎认为自己每个月的开销 5 万日元就足够,目前他的月薪大约在 27 万日元左右。在日本,这是一个大学毕业生的普遍收入。他选择住家里,这样能省下好几万日元的租金。
但最近,物价的上涨给他的攒钱大计带来挑战。
康太郎接过超市发放的传单,浏览着上面标出的价格:一袋西红柿售价 450 日元,一根胡萝卜则是 133 日元。这个价格比他预期的贵了 20 日元。康太郎家的两只拉布拉多犬,一只黑色,一只白色,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坐垫上打盹。它们对通货膨胀毫无概念,但它们的狗粮却上涨了 30 日元。
同样涨价的还有快餐店。一个普通的汉堡,去年的价格还是 100 日元左右,现在买就要大概 200 日元了。而其他小吃,也比以往贵了 50 到 100 日元。康太郎很喜欢吃拉面,今年还发现乌冬面也贵了 50 日元左右。一碗不错的咖喱饭如今也要 2000 日元了,康太郎听朋友说,这个价格贵了一倍。去年在自动贩卖机里卖 100 日元的果汁也都没有了,如今的价格都在 120 到 150 日元左右。
康太郎偶尔也会去百货商店看书或是买杂志。上次在看一本集英社漫画杂志时候,他发现手中的杂志也涨了 50 日元。
日本总务省近日公布的数据显示,日本 2023 年去除生鲜食品后的平均核心消费价格指数(CPI)同比上涨 3.1%,创 41 年来新高。一些研究者据此认为,日本已经走出了持续 30 年的通缩。
康太郎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以往总会一家人出去吃饭。但今年,他却很少和家人一起出去吃饭。
尽管这些价格变化换算成人民币只相当于一两元,但在物价普遍上涨的日本,这些价格上的微妙变化似乎正在悄悄影响着康太郎的生活。
在过去的一年里,康太郎家里并没有添置太多新物品。他的祖母因为养老金的减少而感到不满,这也让家庭氛围有些紧张。为了寻求片刻的宁静,康太郎时常会驱车一小时前往高野山。山上有座寺庙,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康太郎喜欢沿着山林中数百米长的步道散步。
但他最近听说,这个景点附近的酒店价格涨得很厉害。康太郎说:“在远离市中心的观光景点,游客数量都增加了不少。”
大阪市中心作为旅游景点,最近一年也迎来了越来越多的游客。康太郎总会在上班的电车上听到有些人在用外语交谈。去餐厅吃饭时,他也会看到一些新菜单上出现了英语、中文和韩语。
攒够钱后,康太郎想去马德里,做一名文身设计师。“在日本,大家都只专注于工作,这对我来说很难,我更希望去西班牙过我喜欢的生活。” 他说。
康太郎周围的朋友大多从事销售工作,业绩压力都很大。他的一个朋友最近辞掉了工作,去了菲律宾留学。
收入也涨了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交谈,刘炳炎手中新打开的 “箭牌” 香烟已经消耗了大半包。他回想起,这包烟在他刚来日本时售价是 450 日元,如今却已经涨到了 500 日元。
2019 年 10 月 3 日,刘炳炎来到日本留学,经历了第一次 “落地涨价”。当时日本正在进行消费税改革。从 10 月 1 日起,消费税由 8% 上调至 10%。物价也在逐渐上涨。
刘炳炎清晰地记得,2022 年,他购买一袋(3 个)西红柿时,不算税的价格是 300 日元。如今他购买同样的一袋西红柿,价格已经涨到了 457 日元,如果再算上消费税,总价就要超过 500 日元。
幸好,收入也开始上涨。
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刘炳炎在假期时选择打零工赚学费。2022 年夏天,刘炳炎去了东京一家建筑工地。他负责拆除房屋内的墙、地砖、地板、家具等内装修。整拆工人用切割机将地面的水泥切开后,刘炳炎需要将重达四五十斤的废弃的水泥及石料一一往出搬运。这样的工作能换来 10000 日元 / 天的收入。
2023 年,这份工作的日均工资上涨到 12000 日元,比一年前多了 2000 日元。
去年,刘炳炎在工作中意外摔伤了腰部。在送往医院后,他告诉老板自己的下半身已经失去了知觉,一动就感到疼痛。老板提供了两个方案。一是用刘炳炎自己购买的国民健康保险,公司承担他的手术费和病床费,并额外提供 100 万日元作为补偿。这样一来,建筑公司就不会有 “污点”;二是走公司的劳动灾害险,类似于国内的工伤险,所有手术费和住院费由政府承担。
刘炳炎选择了第一种,但医生看完 CT 结果认为伤情严重,需要进行复杂的手术解决。如果恢复不好,刘炳炎将在轮椅上度过余生。老板看到结果后,劝他还是走政府的劳动灾害险。
手术还算顺利。目前,刘炳炎恢复情况还不错,虽然每天坐在椅子上都需要在背后垫个枕头,但他走路没什么问题了。2 月 29 日,他还要出发,去长崎学车考驾照。
刘炳炎的寒假不算短,从 1 月中旬放到 4 月初,足够打工和考试了。
今年在名古屋商科大学念完大四,刘炳炎就要投简历了。他希望在日本读完学位后,能够找份工作留在日本。他时常会参加学校组织的企业宣讲会,每次都会有许多企业来学校宣传,招贤纳士。在刘炳炎的体验中,这几年来宣讲的企业越来越多了,最近一次宣讲,来了十多个企业。每次参加的人很多,一场宣讲的占座率能在 90% 左右。
刘炳炎说:“工作第二年收入就会多一些,至少是有个盼头。” 他学的专业是金融经济,毕业后打算从事外贸或者销售。
据刘炳炎了解,毕业后在名古屋工作的第一年会比较难熬,但熬过第一年就会好很多。大多数企业会在入职一年后会至少发放一次奖金,每次大概是一到两个月月薪的金额。
他有一个朋友已经工作两年,通过跳槽涨了薪。刘炳炎这位朋友曾经在一家丰田旗下的子公司从事销售,月薪大概税前 17 万日元(约人民币 8124 元),后来又去了金泽的一家化妆品店做销售,每个月能赚税前 30 万日元(约人民币 14337 元)左右。
但一年下来,她的朋友大概也只能攒到 20 万日元。“什么都在涨价的日本,生活成本真的不低。” 刘炳炎说。
刘炳炎和室友租住在距离名古屋市中心 1 小时车程的郊区,每月在房租和物业费上的开销大概在 5 万日元。如果去市区的话,这个价格要翻一倍。
面对物价高涨,日本加大了补贴力度。面向年收入在 126 万日元以下的人群,每年提供 3 万日元的补助。2023 年,补助金额提高到 10 万日元。刘炳炎在今年 1 月 20 日提交了补助金领取表。两到三周后,他就收到了打款。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国际经贸学院经济学专业教授、日本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陈子雷对经济观察报表示,政府采取补贴政策是应对通胀的分配举措,这并不能解决日本的通胀。而日本形成的通胀主要是输入型通胀,这需要通过企业涨薪转化为需求拉动型通胀,形成物价和工资的良好循环关系。
陈子雷说,物价上涨会对普通工薪阶层的家庭消费形成较大压力。如何通过企业涨薪实现物价与工资的良性循环,日元如何停止对美元大幅贬值格局,这些才是日本经济能否实现真正复苏的关键因素。
重启生意
在日本大阪堺市,一家咖啡馆即将改造成一家居酒屋。电话另一端的居町惠云告诉记者,她今年打算重启生意。
居町惠云于 1999 年来到日本的,在大阪生活多年。2011 年,她就开始创业做中餐馆,同期还开有自己的会社。
2020 年,居町惠云开了这家咖啡馆,但发现业绩并不好:一杯咖啡 500 日元到 1000 日元的定价不算昂贵。但一天下来,店里营收只有一万日元左右。没过多久,受制于防疫政策,居町惠云的咖啡馆便停止营业了。
去年 9 月,根据日本总务省的统计,日本 65 岁以上老年人在总人口中所占比例达到 29.1%,再次刷新日本历史纪录,为世界第一。
堺市的老年人很多,年轻人越来越少。曾经开中餐厅时,居町惠云招人常常会选择年龄大一些的女性。以她在日本生活多年的经验来看,年轻一些的夫妻或许还会双双在外上班打拼,而年长一些的女性一般婚后就会隐退职场,回到家庭。她们会在闲暇时去一些餐厅打零工,挣些钱补贴家用。
与其亏本卖咖啡,不如面向老年市场。“岁数大一点的人不爱喝咖啡,喝酒比较多。” 居町惠云说。如果改造成居酒屋,客人进来后需要交 1000 到 1500 日元的座位费,费用包含一杯酒,通常顾客会一杯接着一杯地续,喝到尽兴没准还会继续消费。去唱卡拉 OK。这样下来,一天会有 5 万到 10 万日元的营收。
去年,居町惠云的日本丈夫因为癌症过世了。根据她的描述,这位日本人曾一直在日本消防机关工作,每个月工作 10 天,每天工作 24 小时,直到 2011 年前后退休。
他每个月都会和日本大多数男子一样,把工资如数交给妻子。居町惠云便能从每个月看到的账单中,感受到日本经济对于具体的人的影响。在 1989 年前后,他的月薪能到 130 万到 140 万日元左右,每年 6 月和 12 月,还会额外发 3 个月的奖金。在泡沫经济过去后,和日经指数走势图类似,他的月薪也慢慢降了下来,千禧年后稳定在了 80 万到 100 万日元左右。每年两次的奖金,也由 3 个月的月薪下调到了 2 个月的月薪,直到退休。与普通人国民年金的变化相比,她的丈夫作为政府工作人员,退休金上的变化并不大,最多也就下降几十日元左右。
谈及最近一两年的经济,居町惠云在进货时能明显感受到涨价。
在食材的批量采购上,居町惠云每年从供应商手里接过的发票金额都在上涨。根据她的经验,原材料价格今年大概会涨 30%,而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个意料之外的数字。“材料费上涨的话,我卖东西的价格也会等比例上调价格。” 居町惠云说。
她称,这是商家普遍的操作。商品价格的涨幅有规定,一瓶矿泉水在零售商和酒店橱柜里的价格,一般差价不会超过 50 日元。
居町惠云还感受到了奢侈品的涨价。去年她花 60 万日元购买的 LV 包,现在已涨到了 90 万日元。
来源:经济观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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