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几年前,我在心里默默开了一个追悼会,哀乐低沉绵长,条幅上肃穆地写着“诺基亚同志永垂不朽”,我流了泪,撒了花,在心里向我青春期的老朋友作别,把我的最后一个诺基亚手机锁进抽屉里。
我以为这是一段封存的回忆,一个青春期忧伤的暗格,可是我错了,这是个灵异故事。
上周深夜,有人咣当咣当砸我家门,我说你谁啊,门外说“我是你的好朋友诺基亚啊”。我拉开抽屉摸了一下,我靠,诺基亚的尸体都凉透了,难道来的是诺基亚的英魂?
门外的人接着说“我叫诺基亚6,我可不是什么借尸还魂,我是诺基亚的转世灵童哦。我有红米级的配置,仅售1699的价格,如果你是我的粉丝,就快来拜见我哦”。
我扶着墙,勉强站住。这哪里是召唤粉丝,这分明是在中国市场混了这么多年后,有了A股的精神,学会了割韭菜呀。
(二)
虽然我的朋友们都说诺基亚死的冤枉,诺基亚高管在那次认输仪式上,也非常煽情地说“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不知为什么,我们输了”。
我从来不信这种说法,老诺,装什么呀,你丫真地不知道为什么,真地没做错什么吗?大家看在青春回忆上,不会苛责你,你自己这么苦情入戏,不太合适吧?
大家的记忆都还没消退,几年前,诺基亚还雄踞手机行业的老大之位,藐视天下豪杰,懒得创新,不思进取之余,最拿手的就是在供应链上下其手,“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无数元器件厂商迫于销量吸引,心甘情愿地把最先进的产品和最充沛的产能留给诺基亚优先临幸,而正是对供应链的牢牢掌控,巩固了诺基亚关于老大地位的虚幻安全感。
但颠覆者总是来自宫墙之外,不过几年,诺基亚就在前有苹果后有安卓的夹击之下败下阵来,失败的过程简单说就是三个字“一败涂地”,从王位上滑落居然连一点挣扎和停顿都没有过。
滑落过程中,老朋友们不是没给诺基亚机会。iPhone都发布了,不习惯虚拟键盘的用户还能把E72捧成街机,诺基亚初试触屏手机,5800那样糟糕逆天的体验,依旧不少人买买买。
可是Symbian的过时架构、产品的慢慢吞吞、管理层的勾心斗角、可疑的微软卧底、不成熟的Windows Phone,这一连串里应外合的组合拳,亏得一众高管在认输仪式上居然还能说出“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不知为什么,我们输了”。败军之将何敢言勇,大敌当前的时候,你们曾做对过什么吗?
(三)
门外的诺基亚6还在敲门,“快开门啊,人不能不认老朋友”。
我忽然很想开门看看,我曾经的朋友,今天长成了什么鬼样子。
忽然,一位茅山道士出现在我面前说,“别开门,门外不是诺基亚,是富士康幻化成的人形”。
芬兰人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要了,诺基亚三个字不知道作价多少就卖给了背后有着明显富士康影子的新公司hmd(hmd不知道有没有请风水师看过,竟然是“黑名单”的首字母),靠着一丝青春的幻象,呼唤老粉丝为青春和怀旧买单。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为诺基亚买单?几个月前,我的一位朋友在《如果我们欠星爷一张电影票 我们欠香港什么?》中写过,因为我们那时候穷,看的都是盗版,星爷的付出至少在我这里没拿到多少回报。
可我们不欠诺基亚什么。
即使是老子最穷最寒酸,吃个必胜客都纠结许久的岁月,每一部诺基亚手机都是几千块的真金白银。那时候诺基亚把换壳大法玩的炉火纯青,当时也就是卖肾市场还不活跃,不然不知道多少人的肾根本就熬不到水果手机上市的那一天。
如果我和诺基亚之间,真的有我曾经以为的回忆、温暖这回事儿,那么今天的朋友之义,不是我为诺基亚买单,而是诺基亚体面地待在坟墓里,让大家能时时凭吊,追念青春,让商学院有案例能研究未来的老大如何避免死得这么难看。
我对门外那个敲门的诺基亚富士康的结合体说“麻烦你给诺基亚带句话,你最不该做的,就是今天这样子,为老不尊,从棺材里伸出一只手,把品牌甩给一群low到爆的小商贩,用来廉价玩弄粉丝的感情。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过感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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