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龙葵子
突然想起这么一件很魔幻的小事。
小时候我曾在一间县上的学校寄读一年。正直初中,班上的一个男生被校外的黑社会威胁。对方扬言要杀进学校来,将这个男生绑走——
今天想来,所谓的黑社会,也不过是几个不上学的小混混,但当时足以震骇在校少年郎。
这个男生愁眉苦脸,终于被同寝室的兄弟问出原由后,全班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全班的男生女生都愤怒起来。——
大家做了这样一件事:自动组成那个男生的护卫队。
因为对方扬言有器械,学生们完全没有武器,懵懂的少年们便决定把课桌下的铁质踏脚棍撬下来,傍身私藏。
当年我刚转学去,也是个楞头青,临时自告奋勇,化身为机械武器制造师,晚自习课上偷偷蹲行,用一把铁尺卸下所有课桌的踏脚铁棍。每张桌主同学假装不知,埋头写作业,听到“当啷”一声时,就知道脚下有个拖着铁棍的人形蜣螂爬走到下一桌去祸害了。
不少铁棍锈蚀了,并不好撬。我和两个男生自告奋勇留下来要“搞卫生”……
于是,那天晚上关教室门时,我们一共收获了55根铁棍。
放学后夜色已深,另外两个男生各自运走了十几根铁棍。我将剩下的6、7根铁棍包在校服里,慢慢朝男生寝室楼下走去。
男同学们已经派代表在楼下接我。
高个子的体育委员站在黄灯下的模样,至今我都记得很清楚。
我们像地下党交接武器一般,轻轻换过校服,然后站在灯下故意聊了两句天。
他特别认真地说:不会有事的。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那个男生,还是让我不要害怕,或者知道我担心他们。
我们都知道,知道保护那个男生的工作轮不到我,一旦发生冲突时,我甚至未必在场。那个拿走武器的体育委员伟大得就像要去前线。一转身就会消失在战斗的硝烟里一般。
对年轻人而言,这多他妈的浪漫啊!
我望着他,心里突然觉得很惆怅。
我跟着他的语调说:不会有事的。
和他同寝室的另一个男生下楼来接体育委员,见到我,打了个招呼,第一句话也是:
不会有事的。
我抱着别人的校服,头脑空白地往回走,走到寝室楼下发现女班长也在等我。
她特别担心地问:怎么样了?
然后不等我回答,立刻说:
……不。会。有。事。的。
这句“不会有事的”如同一句革命暗语,在这个黑夜里,不断被班上的人默默传颂。让我突然感受到某种奇异的力量。
每一个参与者见面时都会说一句: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因为我们在一起。我们不会让我们的同学有事。我们会互相保护……这种热诚仿佛放着光,让人不安兴奋,又让人想热泪盈眶。
……
当然,这个故事的结尾没有打斗,也没有暴力事件。结果是校方知道后报了警,驱赶了那一带的小混混。事情平淡结束,男生写了检查,全班扣操行分。而我们负责自己把踏脚铁棍装回去。
很多铁棍变形了,装不回去了。于是我们那个班也很出名:没有踏脚棍之班。
……
如今回忆起这个故事,当然觉得年少的我们很傻。整个故事画风很魔幻。
但是,想到在那个时候,居然所有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一同去保护另一个人。
我依然忍不住心里一热。
想到这些人如今活在不同的地方,也还会去保护身边的人,说出:不会有事的。
每每想到这里,我总忍不住,感到不可思议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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