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个这样的小男孩，来过这世界

@游识猷

有个小男孩，名叫Landon。
他是爸爸Jarrod和妈妈Jillian的第一个孩子。这是一对平凡的美国夫妇。像所有新手爸妈一样，他们期待孩子降生，努力做着准备，认真地上了许多课、读了许多书。所有这些课程和书本都告诉他们，如果你想孩子健康，那就坚持母乳喂养。他们也选择了一家鼓励母乳喂养的医院，在那里，除非妈妈患有癌症之类实在无法母乳喂养的重大疾病，除非儿科医生开出“配方奶”的处方，否则医护是不会给新生儿喂奶粉的。
Landon是足月出生的，生产过程中有点缺氧所以紧急做了剖腹产，不过这影响不大，他出生时体重7斤多，新生儿阿氏评分有9分。出生两个多小时后，他被送到妈妈Jillian身边，开始试着吮吸母乳。
Jillian不知道的是，有些妈妈的母乳会来得比较迟。以Jillian为例，她有轻微糖尿病、多囊卵巢综合征、孕期乳房不胀、是第一次做妈妈、还经历了紧急剖宫产手术……这些都是延迟或减少泌乳的风险因素。
护士、哺乳顾问和医生都来看过，所有人都认为Landon“吮吸得不错”。有一个哺乳顾问考虑到了新手妈妈的多囊问题，但也只是在出院时建议她去吃点催乳的草药。
与此同时，Landon一直一直在哭。
他只有趴在妈妈胸上吮吸时才会安静下来，因此Jillian只好一直抱着他喂。Jillian也问过护士这是怎么回事，护士说，这是婴儿在“密集喂食”。
Jillian接受了这个解释。
据记录，在Landon出生的头24小时内，他吮吸的时间就有9.3小时。第二天，他吮吸的时间更长了，达到了足足14小时。
当一个新生儿又渴又饿时，往往会拼命吮吸，但如果妈妈的乳汁不够的话，耗费体力的吮吸会让他们消耗更多热量，结果体重减轻得更快。
出生64小时后，医院让妈妈和Landon出院了，此时Landon的体重比出生时减轻了9.7%。以目前标准，这样的体重减轻依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医院没有让妈妈给Landon补充配方奶，只给出了“第二天随访”的医嘱。
Landon没有撑过“第二天”。
在家里，妈妈继续给他母乳喂养。然而，出院仅12小时后，他反应迟钝、脉搏微弱、而且变得苍白。惊骇的父母拨打了急救电话，他被紧急送到医院，做了30分钟的心肺复苏，后被接上呼吸机并静脉输液，20分钟后，他勉强恢复了心跳。父母被告知，他有高血钠性脱水，血液总量太少引发了心跳骤停。进一步检查发现，由于缺氧缺血，Landon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大面积损伤。
他不太可能康复了。
医院15天后停了呼吸机等生命支持设备。在妈妈的怀里，Landon的呼吸慢慢变轻，最后停了下来。
几年后，这对夫妻又有了一个女孩，Stella。这次Stella吃得很饱，她出生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睡觉。Jillian忍不住问护士，她是不是哭得太少了？护士说没有啊，新生儿就该是这样，吃了睡，睡了吃。
就在那一刻，Jillian忽然明白，当时拼命哭泣的Landon其实一直在发出“我很饿”的信号。拼命哭泣吮吸不是“正常”的。那是一个婴儿处在忍饥挨饿的痛苦之中。
“我本该知道。但我不知道。我现在仍然每天都想起，是我辜负了他。”
Jillian在网上写了这个故事。希望不再有任何家庭经历这种心碎，她说。
有一次搜索“母乳喂养”时，我读到了这个故事。今天和朋友聊起，想了想，决定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婴儿在出生的第一周往往会体重略微减轻，很多新手妈妈都知道这件事。
但很多人并不清楚的是，当这种减轻超过一定限度时，有可能加重黄疸、引起高血钠性脱水、低血糖……严重时会伤害婴儿大脑、造成永久后遗症、甚至死亡。
有一个非营利组织叫Fed is best，意思是“有喂养最重要”。在官网上，他们列出了这些研究——
5个妈妈里就有1个在最初几天里泌乳不足。 doi: 10.1542/peds.112.3.607
在纯母乳不添加配方奶（exclusively breastfed， EBF）的情况下，5%的顺产新生儿和25%的剖腹产新生儿在最初3天里，体重有过度减轻（比出生体重轻了10%以上）。doi: 10.1542/peds.2014-1532
在纯母乳不添加配方奶（EBF）的情况下，10%的新生儿经历过低血糖。doi: 10.7860/JCDR/2015/14971.6610
10~18%的新生儿因为乳汁摄入不足而引起饥饿性黄疸。doi: 10.1089=bfm.2010.9994
母乳当然是婴儿最好的食物，这点毋庸置疑。
然而，“次好的食物”好过“没有食物”。
一出生就纯母乳喂养很好，然而，为了新生儿的安全健康，目前的初乳喂养程序是不是可以改进？
Fed is best组织的建立者Christie del Castillo-Hegyi给目前的喂养程序提了几条修改建议：
①明确地检查并确定有无分泌初乳。
②每次哺乳前后称新生儿重量，以确定到底吃下了多少。
③一出生就告诉妈妈这个孩子的“警戒线”（出生体重的93%）是多少，这样妈妈就知道何时需要干预。
④每天检查胆红素和血糖值，这是判断是否会有脑损伤的两个关键值。
Castillo-Hegyi说，“我绝对赞成母乳喂养，我反对的是，用‘饿着婴儿’的方式来达成母乳喂养。”
最后，附上Landon的几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