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发生了一件很火的事,在西郊郫都区的某小区内,部分业主因为质疑通讯基站有危害健康的辐射,不仅拒绝在小区内增设新的通讯基站,甚至动手破坏了原有的通讯基站。遭受设备财产损失的运营商们也是足够硬核,在与部分业主沟通无效的情况下,直接选择切断了该小区信号。
这次冲突的直接后果是该小区内居民打不通电话、用不了移动网络,物业服务人员无法正常工作、周边商贩无法提供移动支付服务,导致过去每日上千元的流水缩小到三位数,愤怒的“被切信号业主”们开始试图让整个事件逆转,于是产生了下面这张热图。
现代版替天行道故事
整个事件成为了社交网络传播语境内的一个很有趣的样本:
社交网络上所呈现出来的整体舆论情绪似乎是“轻快和愉悦”的。有人把“基站辐射有害”的认知编成了段子、有人调侃“受害的业主们”为自己的偷懒和冷漠买单,更多的人为对运营商们雷厉风行地拍手称快,表示“大仇得报”,看起来是质是一个现代版的替天行道故事。
这样的发展节奏很容易让人们想起传说中的“爽文”。因为那些能够被称为“爽文”的文章或者小说,往往都有着相似的故事内核——
作者会预设一个旗帜鲜明的反派,集中并完整地执行了取材自现实生活的恶行(或不合理行为),在积累足够违反舆论主流审美的情绪后,集中并完整地接受了符合人们理想当中的恶行代价。
——在这种专注于帮助人们大脑分泌内酚酞和多巴胺的设计,人们会在阅读过程中忽略情节里的不合理因素,将掺杂更多个人代入感的注意力投入到简单的“论对错、分善恶”的简单对立逻辑中。
比如套用到《延禧攻略》中,虽然清朝的平头老百姓乃至王公大臣在历史上都不能随便抬头看皇帝,否则就是“有意刺王杀驾”重则杀头,但只要魏璎珞在人们最气愤的时候扬手怒扇喜塔腊-尔晴,人们似乎就会对这完全脱离历史时代背景的主角光环网开一面,只因为“纠结这点细节干嘛,就是要好好讽刺一下这些自私的坏女人!”
类似的例子还有著名的《鲁智深拳打镇关西》。虽然按照法理来说审判一个恶人需要“主场—例证—定论”,虽然作者施耐庵熟稔明代司法程序,曾经在描写《杨志卖刀》篇章时二十句话引用十九个司法专业术语,但依旧用替天行道的口吻描写了一个公职人员暴力执法的事实,只是因为“讲道理没用,就是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些欺软怕硬的市井流氓!”
人民需要“爽文”
因此归根结底,人们并不在乎“爽文”的文学价值有多高、或者能够输出什么样积极向上的三观,而是将内容当成触发内容的开关,最终跳出内容本身来看自己——谁身边没有个敢怒不敢言的“坏人”,谁不希望有朝一日“坏人”能够善恶终有报,哪怕是吓唬吓唬他也好——我们可以将这样的心理活动称之为“爽文效应”。
所以具体到“成都某小区部分业主质疑基站有辐射,破坏三大运营商因基站导致小区信号被切断”这条新闻为什么能够在社交平台、问答社区内爆火,从一个小区级事件迅速发酵为能够影响行业执行流程的现象级热点,并且几乎呈现出舆论一边倒的趋势,完全可以用“爽文效应”来进行解释:
那些质疑基站有辐射的部分业主是社交网络语境中的标准反派,他们听信朋友圈谣言、拒绝和年轻人沟通、无视法律法规、跳过必要的行为程序,哪怕新闻当中根本没有出现过他们的身影,人们也基本能够在心里形成一个大概的人物画像;
动手拆卸基站的行为,则顺势以踩社交网络公共话题的形式顺利积攒情绪,比如“致low逼,你凭什么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比如“典型的穷人(笨人)思维是什么样的”,于是哪怕新闻当中并没有具体完全当时争论的场景,人们也能通过脑补形成正反两方的争吵细节;
而三大运营商决定切断信号则让上述的一切行为迎来了结果,让人们在之前所积攒下来的情绪有了释放的通道。与此同时,而当行为发展成为拥有“行为结果、走完流程”的事件,也让事件本身具备了为类似问题提供解决方案的普世价值。
2018年天下依然没有新鲜事
人们之所以关注“别人家的手机信号”,甚至动用了“社会话题级别”的关注,无非正印证了《一代宗师》里宫二小姐的话: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觉得相比于行业语境拥有很高讨论热情的“奶头乐理论”, 幻想中的“替天行道”其实更具备实际意义。或者说其实在“成都基站”事件之前,爽文效应几乎是无数热点形成的内因,比如嫌邻居家狗太吵、怒砍对方全家的男子,比如醉酒驾车还占用非机动车道、最终被路人反杀的龙哥:
当事件的形成因素拥有鲜明的、拥有足够话题基础标签特征越多,事件越能够脱离事件本质,重新以用户为核心重新形成新的舆论闭环,为事件传播所能够达到的上限形成了新的可能。
我还是很喜欢那些决定“拆了基站”的“愚昧业主”,和那些决定“彻底停供”的运营人员们——毕竟他们各自都破坏了规则都一方面,而且勇于承担自己行为可能产生的最坏后果。
2018年的成都就这样发生了一件快意恩仇替天行道的江湖故事。
来源:互联网指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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