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徐浪。
每天都有人在微博上发私信,向我求助——老公去找小三了,如何定位他在哪;父亲赌博欠钱,如何应对上门讨债泼油漆的;儿子失踪,是不是被拐进传销组织了。
隔段时间,我会统一回复下,并给出个人建议,帮了一点人,更多的,是真帮不上什么忙。
最多的,是在网上被骗了钱,希望我帮忙追回的。
在我表示网络诈骗是破案率最低,最难以追回财物,个人无能为力后,多数人表示理解,也有个别人会破口大骂,说我袖手旁观,毁了他的家庭。
我理解,但不接受,因为我是个相对自私的人,时间精力有限,有时候能做到的,就是提个建议而已。
当然,碰到感兴趣或利益很大的事,我也会主动参与一下。
比如2018年4月7日,我收到了一条奇怪的求助,是一个五十岁的母亲发来的——她研究了快一天,才搞明白如何发私信给我。
她说,4月的时候,自己女儿方晓发烧出水痘,从北京回到长春家里养病。
第三天的时候,忽然开始头痛、呕吐、喘不上气,还出现了意识障碍,总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她和丈夫把方晓送到医院,但没抢救过来,不到一天就内出血、呼吸衰竭死了。
她和丈夫这一个月都沉浸在伤心中,直到5日才缓过来点,来到北京,去百子湾的沿海丽城小区,收拾女儿的遗物。
方晓最多的,是化妆品和衣服,她住的地方有俩大衣柜,全装满了,他妈打算把这些衣物整理整理,送人或捐了,省得睹物生情。
但没想到,在整理到第二个衣柜上层时,忽然闻到一股恶臭——味道是从最上面的一个整理箱穿出来的。
她把整理箱拿出来打开时,差点没被臭味熏晕,捂住鼻子瞄了一眼,里面有具腐烂的小尸体,很多地方已经露出了白骨。
方晓她妈最开始以为是小猫或小狗的尸体,仔细一看,却发现不对,四肢和躯干明显是人形的——这是具婴儿的尸体。
她赶紧报了警,经过DNA鉴定后,确定这具婴儿尸体和方晓的父母有血缘关系,但最大的嫌疑人方晓已经死了,自然无法再调查下去。
现在我看见衣柜,就觉得里面有东西
方晓她妈找到我,就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死婴是怎么来的怎么没的,问我能不能帮帮忙,给分析分析、调查调查。
最后她说,女儿一死,老两口的人生就算是完了,也就剩这点念想,想知道个答案,可以出五万块钱,并留下联系方式给我。
这条留言里有很多错字,都是把“你”打成了“祢”这种,一看用的就是手写输入法。
这么长一条留言,估计这阿姨得手写半天,我考虑了一下,给她留的手机号发了条短信,说明自己是谁,问她在北京么。
那边很快回过来一电话,说和方晓她爸回长春了,要是有需要,明一早就坐高铁来北京。
我说行,那就明晚6点吧,在簋街的北平三兄弟见面,那有包厢,比较安静。
第二天,我打电话订好包间,晚上叫我的助手周庸开车接我,到了饭馆,方晓的父母已经在等我们了,我们进了包厢,点了铜锅涮肉、羊上脑等几道菜。
等菜上齐了,我让周庸把门关好,问方晓的父母,她在去世之前,有没有和什么人,尤其是异性,接触比较频繁。
方晓他爸喝了口酒,说有,方晓出事前的很长时间,他俩一直在催婚,还给她下相亲的软件,买会员,给她挑相亲对象什么的,为这事吵了好几次架。
但方晓还是听父母的话,出去相亲了几次。
我问有没有什么相中的人,她爸说不知道,方晓每次回家就说一般,多了都不说,他俩怕问多了孩子下回不去了,也没敢多问。
吃完饭,我提出要去方晓在北京的住处看一眼,让她爸妈上周庸的车,到了百子湾附近的沿海丽城小区。
方晓家在13楼,装修的挺好,北欧风,墙上挂了一些画,还有方晓的照片,姑娘长得挺好看。
他妈说,这套房子买和装修的钱,都是方晓自己在国内一家挺出名的“中X证券公司”工作赚的,没花家里一分钱。
我转了一圈,两室一厅一百多平,带上装修,起码得小一千万——这姑娘还挺能赚钱的。
装死婴的整理箱,被警方拿走了。
屋里没什么有用的东西,我问能不能把方晓的手机给我,她父母有点尴尬,说恐怕不行,怕方晓在下面寂寞,手机和方晓的骨灰盒一起埋了,想拿出来得把坟掘了。
我说这样吧,你把你们给她注册会员那个,相亲app告诉我是什么,我下一个,说不定这个相亲平台就是死婴的来源。
她妈掏出手机,给我看一个叫真姻缘的app,我用苹果商店一搜没有,百度了一下,发现需要下下来以后,再开安全许可,就先没下,向方晓的父母告辞,说有消息通知他们,但让他俩别报多大希望。
出门的时候,他爸塞给我一个用报纸包成的方块,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五沓100块钱。
下了楼,我和周庸坐在车里抽烟,他问我方晓的父母咋还用报纸包钱。
我说你是从小富贵惯了,东北那边求人办事都这样:“这证明是真指着咱俩了。”
晚上我去了周庸家,拿一个他基本没用过,里面啥也没有的iPhone8,下了一个真姻缘app——这种不在苹果商店下载的软件,都有严重的风险,轻一点数据泄露,重一点被偷钱,再重一点,手机里有什么不好告人的隐私,都容易落在别人手里。
真姻缘app的规则挺简单,你遇到有意向的异性可以点赞,如果对方回赞,就算匹配成功,可以在app里聊天。
因为是查方晓的事,我注册时性别填了女,照片用的田静的自拍照——从她朋友圈截的。
为了提高匹配成功率,我编排着填了些信息后,给app推荐的几十个男人都点了赞,结果很快就有两个人匹配成功。
周庸在旁边看着,说徐哥:“有点不科学啊,按静姐的长相,和你填的白富美人设,再加上我国男性如饥似渴的揍性,就只有俩人心动?”
“现在才九点多,应该正是如饥似渴、寂寞难耐想聊骚的时候啊!”
我说别管了,先聊一会儿吧。
聊着聊着,我感觉有点不对了——这俩哥们特别善解人意,贼会说话,但言语之间没表现出一点对于田静肉体的觊觎,反倒一直在聊理财。
说自己正在做一个股票类的理财产品,月收益能达到60%,扔里10万块钱,一个月就能变16万。
周庸说这也太能扯了,月收益能60%还相啥亲啊,比索罗斯都tm会投资,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60年代到90年代,索罗斯的量子基金的平均年化收益率为32%,基本是世界最高
我没再继续理这俩骗子,10点多的时候,又有几个男的加我,基本都是聊了点北京的风土人情后,又扯起了自己的投资什么的。
这让我有点奇怪了——相亲平台上骗子多很正常,但这个app上怎么全是骗子,还卖的都是同一个产品。
我决定约出一个聊聊。
第二天,我去田静的公司找她,说晚上想请她帮忙,跟人约个会,她看我一眼,问我又憋着劲坏谁呢?
我说没,给她说了一下之前的事:“我下午约了一个哥们去朝阳门的漫咖啡,用的你照片,要让人发现货不对版,容易出马脚。”
她答应下来,但说我不是人。
下午三点,我们提前到了地儿,选了一个室外的桌子,正好能关注他俩的一举一动。
三点半时,一个穿帽衫戴眼镜的哥们到了,和照片上确实长得一样,他和田静握了个手,点了杯奇异果汁,开始胡侃,我和周庸坐在外面抽烟,只能看见他的表情,听不见他说啥。
半个小时后,俩人告别,我让周庸跟上他,进去和田静汇合,问这人都说了什么。
田静说跟我描述的差不多,扯了一会,就开始聊理财什么的,说自己是投理投资公司的经理,有款收益巨高的项目,但没表达出让买的意思,估计是憋着下套呢,后面熟了再说。
那哥们站在路边叫了个滴滴,周庸开车跟着,到了龙潭湖公园附近,一个不大的写字楼,他把车扔在路边跟上去,发现那人坐电梯到了7楼。
他给我打电话,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我让他别随便上楼,省得让人发现,先回来再说。
周庸说成,回路边取车,发现上面贴了张罚单,回来以后把罚单拍我手里:“这算不算工作支出啊!”
我说要脸么,你这么有钱,还好意思提支出收入的,太丢人,先说说你跟到哪儿去了。
周庸说了写字楼的名,我加上“7楼”这个关键词一搜,有家公司对应上了——投理信息科技有限公司。
我查了一下这家公司,真姻缘正是它开发的app,而且,这家公司还正在招人。
在58同城等网站上,它挂着信息,招理财顾问,底薪3500,提成超高。
我和周庸都做了份假简历发到了它的招聘邮箱,除名字和户籍,其他都是瞎编的。
第二天,我收到了面试电话,周庸没收到,他特别不服,说凭啥啊:“我写的985院校毕业,你写了个野鸡大学,凭啥要你不招我啊。”
我说你是不是脑袋让门夹了,这玩意比个jb:“这种有问题的公司,一般都避着本地人和聪明人,可能觉得我比你傻。”
他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就舒服多了。”
10号下午,我到了投理公司,HR是个中年女人,她把我带进一个没窗户的小屋,问了几个贼没意义的问题,例如“家里几口人”、“对未来有什么期望”等。
然后告她诉我,第一个月晚上下班要培训,是半封闭式的,新人要住在公司,提供餐饮,问我接不接受。
我问不接受是不是这份工作就算黄了,她说对,我说那成吧,我接受。
当天晚上,我被分到了附近小区的一个房间,20平米的房间住了4个人,条件还行,比大学宿舍强。
第二天早上7:30,我被一个老员工叫醒,递给我一个公司统一采购的三明治,让我吃完赶紧洗漱,8点钟老师要讲课。
等“老师”开始授课时,我终于搞清了这家公司在干什么。
这TM就是一个网恋组织。
网恋组织源于台湾——我们身边所有的网络诈骗和电信诈骗,基本都发源于台湾或香港。
除了领导外,这个组织的基层人员,大概可以分为7种:
➀ 键盘手:负责聊天打字的
➁ 电话手:负责语音聊天的
➂ 模特:负责拍生活照和跟人见面
➃ 推广手:负责线上和线下推广,线下推广主要是去城市的各个相亲角、公园、老年活动中心,向着急子女婚姻问题的中老年人推荐app,并让他们购买会员,方晓的父母就是来北京看她时,在公园里被推荐的。
➄ 老师:对新入职的员工进行指导和工作分配
➅ 教官:负责研究目标对象的信息和心理,制定聊天方向
➆ 靶子:这个工作最危险,负责去提款机取骗来的钱,有被监控拍到的风险
当和一名目标交往一段时间后,经过教官分析,模特、电话手或键盘手,就可以开始行骗了。
他们会在交往过程中不断“铺梗”,暗示自己有赚钱的方法,等对方心动了,就可以诈骗了——在内部,他们管这叫 “开枪”。
我因为在培训期间,告诉老师自己擅长打字,光荣的成了一名“键盘手”,然后老师给我传了一份超大的文档,里面全是聊天记录。
只要根据姓名检索,就能马上查到之前说过什么,省得陪聊时说差——不管你是男是女,如果你是某个相亲平台的会员,那你的线上聊天对象,极可能是20个来自全国各地的壮汉,随机深情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依靠姓名检索,我查到了方晓的聊天记录,她总共和两个人先聊过,说自己有男朋友,在父母的逼迫下才来这个平台相亲。
之前负责聊天的人没拒绝和她说话,而是像知心朋友一样和她聊了生活——反正他们和方晓聊天的目的也不是结婚,而是骗钱,她爱有啥有啥,别没钱就行。
方晓还是有钱的,她说男朋友想要台车,自己攒钱买了台路虎,趁男朋友过生日送给他。
还发过来一张照片,自己站在一台路虎揽胜前,车牌号是京N*****。
除此之外,聊天记录里没什么有用的了,从4月1日开始,方晓就再没回过这俩人信息。
这公司一开始封闭培训,就让我上交了手机,只在公司电脑上登陆微信,让我和“目标”聊天。
我趁着午饭时间,用公司的微信加了周庸,把聊天记录转发给他,告诉他在他家门口等着,偷偷从防火梯下楼,打了个出租去周庸家。
我之前想到有可能收手机,带的是周庸那个没怎么用过的iPhone8,不要了也不心疼。
到了周庸家,我跟周庸讲了一下这公司的事,他都懵了,说太牛逼了,自己做相亲app当幌子,组团骗自己的会员,可真tm是商业闭环啊!
我说别管他的商业模式了,你先打110举报一下,我研究一下这台路虎。
趁周庸报警的功夫,我把路虎的车牌号发给车管所的朋友,让他帮忙查一下车主信息,同时给方晓她妈打了个电话,问知不知道方晓有个男朋友,她还给男朋友买了台路虎。
她妈都懵了,说不知道啊:“我要知道也不能逼她去相亲啊,而且也没听她说买台路虎啊。”
我说这样吧,您赶紧拿着方晓的户口本和死亡证明,去各个银行查查她是否有账户。
她说当初办遗产继承时,法院给出了个继承权公证书,我说那太好了,就用那个查,看看方晓的银行账户是否有大笔支出,和谁交易的。
她妈说行,让我等信。
在等信的时候,车管所的朋友来电话,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这台车有问题。
他刚才看了下这台车的违章记录,3月25日上午10点,这台车在广州异地违章,下午3点,又在北京压线了。
就是用飞机把它运回来,时间也不够。
这两台违章车里,有一台肯定是套牌车,我让他把车主信息和联系方式发我,他说行:“你可注意点,这都是隐私信息,别整出事了。”
我让他放心,拿到信息一看,这台路虎是15年买的,中间没有过户,一直属于一个姓李的男人。
我打电话过去说找方晓,他说我打错了,挂断了电话。我又让周庸打过去,问是不是方晓,对方说打错了,挂了电话。
换了个网络电话,周庸又打过去,问是不是方晓,对面急眼了,说谁tm是方晓啊,问周庸在哪儿看到的他电话,是不是哪个孙子把他电话挂网上了。
周庸挂了电话,说徐哥,这大哥应该真不认识方晓,要不骂人不能这么有底气。
我说那也不一定,又打了个电话过去,说您的车把我挡住了,能不能挪一下。
他说不能啊,我停那地方谁也挡不住啊,问我在哪儿,我说朝阳大悦城。
大哥彻底急了,说去你妈的,我人和车都在广州呢,我算是明白了,就tm一群孙子诚心打电话逗我玩呢,我操你们妈!
我不想再挨骂,赶紧把电话撂了,这时方晓她妈正好打进来,说查到3月20日,方晓工商银行的卡,有一笔37万的转帐交易,其他时间没什么大笔支出。
我对了一下时间,正是方晓说买路虎那两天,应该就是买车花了。
周庸说不对吧,这钱对不上啊——37万买个屁路虎揽胜啊。
我说对得上,这个价格符合走私车的价格,揽胜运动款在北美新车也就50万人民币二手也就十几二十万,运到国内卖37万不少了。
周庸说啥,这车是走私的?我说你不废话么,花三十多万,用车型一模一样套牌,这不就是走私车商最经常的一体服务么:“你不是认识很多玩车的么,能不能帮忙问问,这车是从谁手里出去的?”
他想了想,说不成啊徐哥,我怕万一我有朋友掺合进去了,最后咱再查出其他事,我这暴脾气,肯定得举报他们,这种事还是别让我知道了。
我说行吧,又看了一下车管所朋友之前发来的违章记录。
真车在广州的时候,这辆车在北京违章了两次,一次是在新中街,一次是在春秀路,我问周庸,这两条路你不觉得熟悉么?
周庸说是挺熟啊,卧槽这不全在工体边上么。
如果你经常逛北京或某地的汽车论坛,你就应该知道,一群男人聚在一起谈论车,尤其是谈论走私车时,往往掺杂着性。
他们会带着一种意淫去集体探讨,花便宜价钱买来的走私豪车,能骗多少姑娘上床。
所以在北京,如果有人买一台走私的好车,他多半会开车出现在工体,试试自己的桃花运。
连着三天晚上,我和周庸都去工体的各个酒吧门口找车,看有没有那台路虎。
4月14日晚上,我正在vics的门口看车,周庸给我打电话:“徐哥,来拿铁这边,找着了!”
我急忙赶过去,果然看见了尾号京******的路虎停在那,我问周庸确定是这量么,他说绝对是:“里面温度表显示75度,是按华氏度统计的,不是摄氏度,绝逼走私进来的。”
我和周庸坐在车里,等到晚上十点多,两个挺壮的男人从酒吧里出来上了车,但是没点火,好像也在等什么人。
直到酒吧里又出来一对儿男女,上了一辆斯巴鲁,这俩人才点火跟上。
周庸也起车跟在路虎后面:“这帮傻逼,肯定都喝酒了,还TM不叫代驾,早晚完蛋。”
车没开多远,到了芳草地西街的一家连锁酒店,开着斯巴鲁那俩进去开房了,开假路虎俩壮汉在楼下等着,四十分钟过去了,他俩才下车。我和周庸跟着下了车,进了酒店。
进门的时候,他俩正让前台的姑娘给开房那俩人打电话:“我不小心把他车刮了,您现在要是不叫他下来,可别明儿让你们赔。”
前台一想也是,打电话说到房间,说车刮了,没一会儿,一对里那男的下来了,出门检查车,结果一到这儿就俩壮汉按机箱盖上了,掏出本证说自己是警察。
以被按住那哥们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但我看清了——那是本驾照。
俩壮汉也不管边上有没有人,问被按住那哥们是不是嫖娼了。
这哥们最开始说没有,被扇了俩耳光后承认了,说在酒吧勾搭上一个性工作者,俩人就出来开房了。
这俩人掏出手铐把他铐上,让他把那姑娘也叫下来,这哥们发微信叫姑娘下来后,俩人被一起关在了路虎后座。
周庸问我:“徐哥,着明显是俩假警察敲诈呢,咱不管?”
我说感觉咱俩的身板,够呛能整过他俩,还是再等等吧,不行咱就报警。
这时有个壮汉可能是喝太多了,下车跑到道边撒野尿,我说就现在:“趁他比较脆弱,还落单的时候,赶紧上。”
我俩下了车,假装从他身边经过时,周庸忽然给他来了个抱摔,倒地的时候尿甩到了我的鞋和裤子上。
但这时也顾不上擦了,我帮忙按住他,伸手在他裤兜里掏出了手机和身份证。
他开始嗷嗷喊,说自己是警察,问我俩干啥的。
我说你是警察正好,我俩正要带你去派出所呢,你也甭跑,跑了我就把你身份证交上去,再说说你都干嘛了——他一下就不吱声了。
那边车里的人,等半天没回来,看我俩在这边把同伙按住了,估计以为是真警察来了,直接开车就跑了。
周庸说擦,你朋友可真局气!
我俩把他带到了周庸的沃尔沃边上。
周庸想了想,说徐哥,要不然咱就别上车了,他身上还沾着尿呢:“这车以后还咋开啊。”我毕竟也是爱车之人,说那行吧,咱就跟这儿聊几句。
“你认识方晓么?”
他说不认识,问我方晓是谁。
我说你这车咋来的,你心里没点逼数么?
他说啊:“啊,你们是那女的找来的啊,哥们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和我朋友说一声,把车还你们,然后你把身份证还我,成么?”
我让他先说说,他是怎么弄到这台车的。
他说嗨,我们做这活你也看见了,就是强行仙人跳,在酒吧盯着那些想卖的女的,看她们跟男的勾搭上了,就在后面跟着,然后想办法诈他们钱。
周庸问他,那方晓也是在酒吧里做性交易的么?
他说那到不是:“她不是你们朋友吧?”
我说不是,就是认识。
这哥们点点头,说那我实话实说了:“她也卖,但高级很多。”
方晓是那种需要通过中介介绍的,平时只接长线活的商务模特,她不靠每天不停接活赚钱,而是固定长线的服务几个有钱的客户,有点像国外的那种sugar daddy。
这群客户一般是中老年男子,比较“会玩”,不想搞得像其他性交易一样低俗,所以每次不会给很多的钱,但会给她买东西,一起逛个街,吃个饭,几万块的包,说刷就刷了。
做这行的秘诀是,让所有客户都买同一款包,然后把多余的包都卖掉,只留一个,下次见这些客户时,他们发现姑娘背的是自己上次买的包,以为她没有拿去折现,就会更加高兴,给姑娘花更多的钱。
三里屯附近有很多奢侈品回收店,有一部分,就是专门服务这个人群的。
就这么移花接木的赚钱,有时一个月能赚大几十万——方晓的房子,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方晓一直只接长线的活,但最近好像特别缺钱,告诉中介,自己要接几单“短活”赚钱。
这俩孙子正好有那中介的联系方式,一看中介在朋友圈里发了方晓的照片,立马就盯上了——他俩平时就盯着中介手里的姑娘,从她们身上赚钱。
中介只收介绍费,一个姑娘的微信500块钱,他俩花500块钱买完联系方式后,会跟姑娘聊天,如果姑娘说现在正在接别人的活,他们就会发个第三方的企业红包给姑娘。
这个红包能干嘛呢,你点开这个红包,会弹出一个选项,问你是否接受红包并同意使用定位服务,只要你选择接受红包,对方就能定位你的位置,误差不超过10米。
知道姑娘在哪个酒店开房给人服务后,他们就会找上门,想办法把姑娘和嫖客骗出来,强行仙人跳。
3月26日,这对人渣从中介手里,买来了方晓的联系方式,定位到她所在的酒店,在一楼大厅候着,趁方晓出来时,假装警察抓嫖,对她进行勒索,并让她把嫖客也叫出来。
嫖客是个中年男人,被他俩打了几下后,说有点喘不上气了,自己刚从泰国回来,还有点发烧,可能染上了登革热,问能不能把他送医院。
看他不像装的,这俩傻叉让中年男人转了5000块钱,又用手机给他录了个像,让他自己承认嫖娼,留下了他的身份证和联系方式,打算以后长期勒索他——这个岁数有家有业的男人,最怕这种身败名裂的事。
而方晓说自己是真没钱了,就有这一台车,说要不然你们把车开走算了,这俩傻逼也胆大,真直接把车开走了,也不怕出事。
我问他有那个中年男人的联系方式么,他把那男人的姓名、联系方式、工作地址、录像等东西全给我了。
然后我让周庸报了警,这哥们都崩溃了,破口大骂我们言而无信。
从警察局录完笔录出来,我俩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我们找到了那个中年男人——他是北京某足球俱乐部的梯队教练。
在他忏悔嫖娼的视频前,这位“教练”有什么说什么。
那天他被送到医院,确实检查出登革热,幸亏治疗及时,才没出大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他不是通过中介找到的方晓,而是通过方晓的那个男朋友,这个男朋友是他手下的球员,为了讨好他,在他从泰国回来的第一天,就把方晓送到了他的床上。
我们见到了方晓的男朋友,很年轻,很精神,看起来一身正气。
跟他说了方晓以及死婴的事后,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劝我们不要再来找事,如果影响到他踢球,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离开那家足球俱乐部,坐回车里,周庸点上烟,说徐哥,为了踢个球至于吧,那傻逼疯了吧,刚才咱俩就应该揍丫的。
我说现在应该还算好多了,我去年过年回家,和我哥的一个朋友喝酒,他原来是大连一家特别辉煌足球俱乐部的青训球员。
那天他喝多了,提起中国足球最黑暗的那几年,失声痛哭,说那帮有点小权利的教练、领导们,连TM小球员的母亲都不放过,小球员要想踢比赛,要么送钱,要么让母亲送炮。
他因为实在没钱,也不愿牺牲自己的母亲,只能放弃自己的足球梦。
周庸说艹,这帮傻逼全枪毙了也不嫌多。
关于方晓房间里的死婴,到最后也没有确定答案,但我有一个想法。
登革热只有一种传染方式,就是通过蚊虫,性行为不会传播,但被教练无意从泰国带回的蚊子叮了,也说得过去——方晓最后的死亡,明显就是重度登革热。
但因为东北寒冷,从没有过这种病,所以家人开始以为是水痘,最后医院也没查明白死因。
登革热病毒有可能引起TORRCH综合症,造成胎儿畸形、流产或死胎,方晓可能染病后留产了,生下死胎,不知道怎么处理,就藏在了衣柜里
把这些情况告诉方晓的父母后,他们都一时接受不了,问我那帮人说的都是真的么,能不能是在撒谎?
我说虽然很难接受,但确实是真的——5月的时候,我拿方晓的照片,在三里屯附近的奢侈品回收店转了一圈,找到一位和她很熟的老板,方晓活着的时候,经常来他这儿出货。
老板告诉我,不只是方晓,这些从事特殊行业的姑娘,很多都有包养“小狼狗”、“小奶狗”的习惯,把自己赚的“辛苦钱”再花到这些小男孩身上,仿佛要弥补什么。
来源:魔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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