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左中右:【现在的书名真让人掘地三尺五体投地】
作为一个十里八乡的起外号大王,我总觉得每个好的名字,都是有画面感的。
比如江疏影,一听就很好看;比如六神磊磊,一听就很百虫不侵浩然正气;又比如《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听就很度日如年寝食难安不知心理面积几何。
而最近我发现,一些出版商起的书名,一个个的都太有画面感,太能让人五脏六腑七荤八素了。
比如有本书,书名叫《风弹琵琶,凋零了半城烟沙》。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了帝王与歌妓的宿命纠缠,将军与少女的红尘往事,风波历尽,物是人非,一把残破的琵琶立在狼烟四起的城头。
然而打开第一页,一向心理素质过硬的我,直接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一口三十六年的陈酿老血差点吐在书上,作者一栏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
鲁迅。
是的,这是一本假一赔十的鲁迅作品精选集。
就是不知道,在这风弹琵琶的半城烟沙里面,有没有残存着迅哥儿与闰土叉猹的前世不灭的记忆。
不光光是鲁·欧皓辰·迅,其他文学大师的精选集、短篇集,也统统被包装成了非主流痛经美文。
胡适的,是《此去经年,许我一纸繁华》;沈从文的,是《一指流沙,我们都握不住的那段年华》;郁达夫的,是《倾城春色,终只是繁华过往》;汪曾祺的,《一定要,爱点什么》……
看看汪曾祺书名的这个逗号,加的,多有,灵性,多,唯美,多,葬爱。
甚至国外的名著,也兴起了这阵非主流痛经文学风,满眼的都是繁华与沧桑。
比如,莎士比亚的叫《如果世界和爱情都很年轻》,纪伯伦的叫《我的心只悲伤七次》,而诺奖得主、俄国作家蒲宁出了一本书叫《我的青春是一场烟花散尽的漂泊》。
感觉这些大师一袭黑袍,一个个的都在抬头135度仰望天空,斜刘海遮不住右眼角的悲伤。
真是难以想象,这些出版社得看了多少条QQ个性签名,读了多少K青春痛经文学txt啊。
既然这股痛经文学风越刮越大,既然这些出版社的才华有如下水道一样滔滔不绝。
那么今天,不如就多改一点,让风来得更猛烈一些。
首先,文学界带头大哥,四大名著的名字都用了几百年了,早该重新起了,何况还有每年暑假无限循环的电视剧,看都看腻了。
你《西游记》往哪游,在哪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游泳健身了解一下呢,现在的年轻人能喜欢这个名吗?你就应该叫《用世间五百年,换你一次转角邂逅》。
《三国演义》多土多封建主义啊,一点不符合年轻人的口味,麻溜改成 《乱世浮沉,谁与我心向黄昏》。
《水浒传》这个名字太不着边际了,《且试天下,尽管明日又天涯》就好听多了。
还有这个《红楼梦》,红黄蓝不重要,主要是这么华丽的作品,不起个 《木石前盟,终不抵金玉良缘》的名字根本拿不出手。
其次,打小就学的那些个诗名,我双手双脚地建议,重新起个名字。
什么“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就叫《咏鹅》,你听听多像路边摊小吃,有这么取名的吗?你要叫《羽染云烟,吹皱一池清波》,这画面感一下就有了;
“停车坐爱”的,也不能叫《山行》,多平平无奇淡而无味,你得是《云端人家,为你衔来二月的花》;
《早发白帝城》听起来像长途汽车站一样,“白帝城发车了,白帝城的有没有了喂,还差一位上车就走了”,太聒噪了,诗里写着“千里江陵一日还”,这一听就是个《错落了流年,只为见你一面》的故事。
《春晓》,春晓不晓得,不重要,但取名就应该像写诗一样,你写的明明是“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为什么不叫《繁花落尽,与卿风雨卧听》?
接下来,改教科书也是当务之急。
名字一定要伤痛,痛了,记忆点才强,孩子们才能记得住。
按你们说的,语文得叫《才倾天下,不负韶华不负卿》;数学就叫《公式算尽,你的答案歌与谁听》;英语说的听不懂,所以就叫《夏虫语冰,谁共我且听风吟》。
政治说的是《马克思不相信眼泪》;历史在讲《我向你的岁月走去,把你的过往一一经历》;地理很好起名,实打实地《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另外还有一些教辅用书,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上来就三年五载,暗示考砸了要复读。
学生看到这名字都害怕,更别提感兴趣了。所以你要用痛经文学风,你取个《厉兵三年,征战五载,只为许你一生富埒陶白 》,这声势,孩子们看了学得都带劲。
还有《新华字典》,这名字太大路货了吧,你怎么着也得弄个《我认识11200个字,却读不懂你的心》的芳名啊。
最后,不光光是重新起名,你们这些出版商要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为了将这种痛经文学代代相传,深深地烙进下一代的脑海里,各大名著各种教科书都是要重新写一遍的。
比如朱自清写的《背影》:
“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往回走了。”
不如早点换成:
“残阳暮色,指尖染殇,他整了整一袭华裳,拂袖掠光,走向远方。我凝眸遥望,他摇摇欲坠的一纸剪影,在我心头绽放,风吹过,乱了他的发梢,也沾染了我的半尺忧伤。这眼中落寞的雨量,手心的橘黄,斑驳了过往,轻拂去,怕触了他的惊慌,也怕惹了世人的眉眼微凉。”
是不是体现了作者乱了一世时光的悲伤逆流成河的心情,有没有表达了作者对父亲“万里江山的繁华,不敌一斤橘子”的怀念?
就像一句老话说的,你吃多少的肉,就长多少肉,你看什么样的文,你就是什么样的人。
如此这般,被这样痛经文学层层浸泡,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下一代一定能左手伤城,右手彼岸,望断北上广如许繁华。
比如说,以前的孩子会说,“妈妈我饿了”;而以后的孩子,面带忧郁,眼角挤出一点悲伤,抬头仰望着你,“不求繁华共醉,只要填补半腹的荒凉”。
以前的孩子,可以背出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而以后的孩子,更喜欢“功成名达、富贵荣华,终不及我心中独守的刹那芳华”。
一句简单的“妈妈现在几点了”,以后就会是“泪了、也累了,何逝、又何时”;一句简单的“老师再见”,以后就是“就算终有一别也别辜负了相遇”。
你要问他为什么笑,他会回你:笑是一种表情,与快乐无关。
你要是问他为什么哭,他会说:葬了相思,怪我明眸藏不住心事。
这都什么玩意啊,你听听这话,想不想给他一顿落寞终殇拳?想不想给他一通红尘清冷烟雨微醺乱脚踢?
所以说,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文盲有文化。
审美没跟上,就算学了再多的文化,还是会发育不良。没审美的文盲,即使有了文化,该瞎还是得瞎。
能起这种书名,推崇这种痛经文学的,不是文盲,就是美瞎。
老实说,我这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对于这种糟蹋名著的痛经文学,我希望能够早死早超生。
真的,别来瞎了我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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