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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对付跳广场舞的阿姨,有人从16楼往下泼硫酸 | 半虚构故事

刚回到家,我就接到了110指挥中心的电话,通知我到文园广场和刑侦大队汇合。
这种由指挥中心直接通知个人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电话那头语速很快,我猜想情况应该很紧急。
到文园广场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远远看去,广场上人很多。我觉得很不对劲,按理说这么晚大家应该都休息了才是。
走近后我才发现,广场上大部分是警察,不远处还停着一辆特警的运兵车,广场边缘整齐地站着一排特警,都拿着警盾。
有一台现场勘验车开进了广场,车顶上一盏明亮的射灯正照着广场的一个角落。我顺着灯光望过去,被照亮的角落在一栋高层建筑的楼下,四周已经被拉上了警戒带。
狐狸正站在警戒带外面,技术中队的人正蹲在里面做现场勘察。
“出什么事了?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我向狐狸问道。
“我也是刚来不久,你听崔叔给你讲一下。”狐狸指着旁边的一位派出所老巡警。
“有人泼硫酸。大约是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就在这个广场,几个人同时被泼了,受伤最严重的是这个店铺的店主。”崔叔指着一楼的一个进口食品店铺。“店主被硫酸洒了半身,已经送到医院了,她旁边站的三四个人也都受了轻伤。”
我顺着他指的位置看去,店铺外面有几张桌子,上面零零散散地摆着些小食品,其中一张桌子侧倒在地,不少零食都洒在地上。
“警戒带围着的位置就是被泼硫酸的位置?”
“真实的面积要小些,只有这么大一块。”崔叔用手围着小店门前的三张桌子画了一个圈,意思是被泼的位置就围绕着这三张桌子。
我越过警戒带走进去,技术中队的人正在地面提取物证,借着现场勘验车顶的射灯,我看到地砖到处都是被腐蚀的黑点。
“刘哥,这里有个目击证人。”狐狸在后面向我喊。
我转过去一看,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穿着一件跨栏背心,手上拿了个蒲扇摇来摇去。
“当时呀,我就在这里乘凉,突然听见有人哇哇大叫,我转头一看,这可不得了,几个人拼命地朝我这边跑。我还以为有歹徒呢,赶紧跟着跑。跑着跑着才发现不对,好几个人在后面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衣服,跟着火了一样,但我又没看见有烟啊。”大叔声情并茂,跟说相声似的。

为了对付跳广场舞的阿姨,有人从16楼往下泼硫酸 | 半虚构故事

“我赶紧跑回去想帮忙,结果看到零食店这个女的呀,简直惨不忍睹,本来她是用手捂着脸的,手一张开,脸上的皮好像黏在手里了一样,直接扯掉一半下来,整张脸血淋淋的。我根本不敢碰她啊,一边打120,一边喊她的丈夫下来。”
“她丈夫?”
“对,他们两口子就住在这栋楼,邻里都认识。我把她丈夫喊下来,不久救护车也来了。我听医生说这人是被硫酸泼了。其实我当时看到她那副样子就觉得像是硫酸烧的,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啊,这真的太可怕了。”
“还有其他人受伤吗?”我问。
“有,有,还有三个人,都是正在她摊位上买东西的,但是不严重,硫酸基本全泼在她身上,周围的人只是被溅了一些。”大叔说。
“硫酸是从哪儿泼来的?”
“应该是从楼上泼下来的。”
我抬头数了数这栋高层,有二十五层,每栋两个单元,一层两户。围绕着文园广场的,一共有四栋这样的高楼。
这时,宋队刚好带着人从楼里走出来,他们把这栋楼里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可疑人物。估计案犯在泼洒硫酸之后立刻逃走了。
宋队怀疑这是一起无差别袭击事件,一边安排人去物业调监控,一边召集大家研究案件。要求刑侦大队全体一起参战,迅速侦破案件,且要做好预防工作。
★★★
我感觉事态比想象的要严重,现在这起案件已经引起附近居民的恐慌,我们破案拖后一天,这种恐慌的情绪就会蔓延一天。
宋队安排我和狐狸去医院找被害人了解情况,其他同事继续在文园广场周围进行走访。
我和狐狸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凌晨12点了,大夫说受害人刚服用了安眠药已经睡了,我们只好先回去。
上午8点半,我们又赶到了医院。
在病房里,我和狐狸见到了受害人。受害人斜着身体半靠着墙,她身上露出来的地方几乎全是纱布,脸上只有右半边脸颊露在外面,黄色的液体透过纱布渗了出来。

她很虚弱,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呻吟声。这时候坐在床边的男人就拿出导管按了一下,导管的另一侧连在被害人的后背上,是止痛泵。
被害人冲着男子微微抬手,意思是再按一下导管。男子摇了摇头,对她轻轻地说:“医生不让用太多药,会产生依赖性,明天早上再换一次药就好了,你忍一忍。”
男子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着受害人的手,眼睛里满是关心和不忍。
受害女子的手没被硫酸泼到,皮肤白嫩光滑,和受伤的部位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先喂你吃点东西吧,一直不吃东西可不行。”
男人打开圆形的饭盒,拿出一个勺子舀了些粥,吹凉后,将勺子递到女子的嘴边。
被害人脸上有一半都缠着绷带,嘴只能微微张开一点,男子慢慢将勺子探进去一点,轻轻向上提,让粥滑落到女子的嘴里。
勺子本来就很小,每次女子都只能吃小半口,男子也没有不耐烦,一点点喂了小半碗粥。
我一直等到被害人摇了摇头示意不想再吃了,才开始说话。
“我们是警察,你能把事发时的情况简单说下吗?”
“咳咳……我当时在卖东西,只觉得有人从空中泼了什么东西下来,开始我以为是水,可是这东西沾到身上后火辣辣的,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着火了似的,疼得不行,当时就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后面的过程我都记不太清了,一直到救护车把我送到医院。”女人说话声音很小,嗓子还有些沙哑,我贴得很近才能听清。
“你觉得会不会有人专门针对你?”
被害人愣了一下,转头以一种求助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老公。男人皱着眉摇了摇头,女子转过来也对我摇了摇头。
看来两口子没什么仇人,难道这真是一次对无辜群众进行的无差别袭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可麻烦了,这家伙可能继续作案。
“我妻子开了一家小店,就在我们住的那栋楼的一楼,主要是卖一些进口食品,周围的人和我们都很熟,大家相处得不错。”
“你妻子被害的时候在店外面是吧?”狐狸问。
“对,晚上广场上的人多,我妻子就在店外面摆了两张桌子,把卖得好、受欢迎的零食摆出来。”
“会不会是你们在外面摆摊影响别人了?”
“应该不会吧?我们只摆两张桌子,没占多少地方,而且摆了挺长时间了,也没人和我们说过什么啊……”
我们正说着话,受害人开始剧烈的咳嗽,男子急忙跑出去找医生。医生说受害人现在在发烧,体温过高而且无法进行物理降温,说不定会出现肺炎,建议我们不要在病房待太长时间,以免受害人感染。
我和狐狸只好离开病房。被害人的丈夫送我们出来,说要去买一个碾磨机,不能总是让妻子喝稀饭,要把饭菜碾碎后喂妻子吃。
★★★
我和狐狸回到单位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大家坐在一起汇总情况,做案情分析。
技术中队在现场提取到了一些硫酸残留物。从地面的痕迹来看,硫酸是从高处直接洒落的,这与被害人所说的基本一致。
这栋楼一共有二十五层,硫酸应该是从电梯走廊的窗户泼出去的,下面正对着被害人摆出来的摊位。
其他同事对当天晚上在广场上的人群进行了走访,确定事发时间是在晚上七点半左右,但没人注意到硫酸是从几楼泼下来的。
宋队带着人将当天晚上乘坐电梯的人的录像调取出来,从晚上六点开始一直到案发时一共有五十多人乘坐电梯,但案发之后没发现有可疑的人乘坐电梯下楼。宋队推断这个人在作案之后应该是从消防通道的楼梯走了出来,因为那里没有监控。
可是经过反复地查看,我们在一楼大厅也没看到可疑的人从楼道出来。
消防通道在一层和二层之间有窗户,难道疑犯从窗户跳了出去?宋队说他们特意去查看,窗户是打开的,下面有一片草地,窗框和墙壁都刷了油漆,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所以不确定是否有人从这儿跳出去。
而我和狐狸这边查证的情况是,被害人没有什么仇人。这次袭击不像是针对被害人个人的犯罪,更像是随机性作案。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起案件就属于危害公共安全的案件了,这类案件起刑为三年,严重的话可判死刑。
“上个月我记得在哪看过一篇报道,有人往人群里泼硫酸,是什么地方来着?泼了好几次。”宋队首先打破沉默。
“是香港,报道是上个月的,那篇新闻我也看了,那起案件是将硫酸装在胶瓶里绑在高层楼外,绳子烂掉后硫酸就洒了下来。那个犯罪周期时间太长,与咱们这个情况差别很大。”黄哥说。

为了对付跳广场舞的阿姨,有人从16楼往下泼硫酸 | 半虚构故事

狐狸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说会不会是咱们这有人模仿作案?”。
宋队思考了一会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所以下一步必须要有针对性的加强防范,一方面为了能保证百姓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抓住罪犯。”
“怎么防范?如果真是无差别泼硫酸的话,咱们辖区可是有三十多万人口呢,香港那个泼硫酸的到现在不是也没找到吗?”狐狸说。
“嗯,他们没找到不代表我们也找不到……如果真是无差别犯罪的话,那么罪犯下一次很可能还会选择在高层上抛洒。现在,你们把大厅里出现过的人再仔细拍拆一遍,罪犯很可能就在里面。”
“保证完成任务!”
★★★
我和狐狸把从案发前两个小时的监控仔细查看了一遍,发现进入这栋楼里的人,只要在大厅监控出现过的,都在电梯间内的监控出现了。
我还想继续往前翻看监控,狐狸说不用了,先把这两个小时内出现的人理清楚。现在先假设罪犯肯定在这些人里面,如果每个人都能排除嫌疑的话,再继续延长时间来找。
我和狐狸数了一下,两部电梯一共有三十六个人乘坐,除去一家三口还有带着孩子一起进入电梯这种可以排除嫌疑之外,还剩下十四个人。
我把他们每一个人到达的层数都做了标记,然后把视频做成截图打印出来,拿着照片挨家挨户地询问。
这栋楼里白天在家的住户不多,我们敲了几户门都没有人,没办法我和狐狸只好一直在楼下等
大约下午四点开始陆续有人回家,我和狐狸在大厅站着,对每一个回家的人进行询问,主要内容就是拿着这十四张照片让他们辨认,看看是不是住在这里的人。
回家的人有的忙着接孩子,有的着急回家做饭,我和狐狸忙得焦头烂额的,尽量提高问询效率。
这时候一阵争吵声传了过来,十几个人在广场的一侧和正在执勤的警察大声吵吵。
“她们真烦人,这儿出了硫酸案,警察都把广场封闭了,她们还来。”正在被问询的人说。
“他们是干什么的?”我问。
“跳舞的呗,天天晚上弄一个音响在广场上放音乐,把广场占了一半地方。”
“孩子放学回家写作业,窗户都没法开,一开全是大喇叭音乐声。本以为这几天能消停消停,结果还来。”
“现在警察也挺不容易的,都快成弱势群体了,你看看,他们把封闭用的带子都给扯掉了。”
一群人围着我七嘴八舌地吐槽。
广场上,十几个中年妇女雄赳赳气昂昂地把警戒带扯了,把音响拿进去,开始放音乐。两个年轻警察被围在中间,又不能动手,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为了对付跳广场舞的阿姨,有人从16楼往下泼硫酸 | 半虚构故事

我准备去管管,狐狸拉住我,让我先把这边工作做完。在这个单元住户的帮助下,照片上的十四个人全都被辨认出来了,都是这栋楼的住户,而且他们下电梯的楼层就是自己所住的楼层,这十四个人都是正常回家。
难道罪犯来得更早?正想着,广场那边一阵骚乱,正在跳舞的十几个大妈捂着头,四散奔逃。
“救命啊,有人泼硫酸!警察!警察!”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往身后的高楼看,没看见窗户边有人。
抱着头跑到广场另一侧的大妈们对着之前还在争吵的警察一个劲的求助。
“都冷静点,有没有人受伤?”我和年轻的警察护着大家退到广场边有遮阳棚的地方。
我和狐狸仔细看了一圈,还好,只有三四个人肩膀和后背有点状的烫伤迹象,不是很严重。
狐狸在一旁安抚受伤的人,我通知大队,两名派出所的警察将楼下两个单元门堵住。罪犯肯定就在这栋楼里,从现在开始,一个人也别想跑出去。
我回到刚出事的地方,地面有很多细细的小黑点,就像刚下雨时落地的雨点一样,沿着这些小黑点往前走,黑点渐渐变大,到最后最大的黑点有巴掌那么大。
罪犯太嚣张了,如果说之前的案件是为了制造恐慌报复社会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在挑战警察了。
★★★
不一会儿,大队的人赶到了。
这次泼硫酸的位置有变化,是针对跳广场舞的人群,罪犯将硫酸往前泼出去,呈现出抛物线的形状,受害者不多,硫酸几乎都泼到了地面上。
技术中队的人在对地面硫酸进行采集后,估算出这次泼出的量大约是300至400毫升之间。再根据流体抛物线的原理,从硫酸最大量落地点反向推算,得出的结论是,这次罪犯应该是在十四至二十楼之间作案的。
罪犯就在楼里!我们立刻开展行动。
我和狐狸从十四层走廊开始一层层地查看,其他人分别去调取大楼里的监控和住户信息,另一组人守住各个出口。
我在十六楼的电梯走廊发现了痕迹。电梯走廊尽头是一个窗户,正好对着广场,窗框下面有黑点,和广场地砖被硫酸泼上去的痕迹一样。
我立刻给监控室的同事打电话,让他们确认下在案发之前半个小时内在十六层下电梯的人员。监控室那边回复说案发前半个小时没人在十六层下电梯,但是在一个小时前有人在十六楼下了电梯,监控室的保安还认识这个人,说他是十六层的住户。
罪犯就在这层住?我看了下电梯走廊的尽头,只有一户人家。
宋队带着人冲了上来,我们八九个人堵在走廊上,大家都不敢大声喘气。
宋队来到这户人家门前,握紧了甩棍,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呀?”随着屋子里说话声,门开了。
四五个同事一起冲进去,宋队和黄哥一马当先,压住了一个男子。我好不容易挤进屋子,看到从卧室走出来一个小孩,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被吓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别吓着我儿子。”被宋队压在身下的人用尽了力气嚷出了这么一句。
我们急忙把嫌疑人带走,辖区派出所的社区警察留在这里安抚孩子,黄哥和另外几个人继续搜查。
我们把他带回队里审讯,这个人叫齐建军,是一家国企的职工,离异,有一个儿子和他一起生活。现在儿子读初二,明年中考。
“知不知道为什么抓你?”
“不知道。”
“你今晚在家都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干?你家门外电梯走廊窗框上的硫酸点子印记是大风刮来的吗?还有你家走廊的硫酸印又怎么解释?”我问。
“硫酸印?什么硫酸?”齐建军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黄哥打来的,黄哥告诉我,在齐建军家的厨房水槽子下面发现了一瓶硫酸溶液,还剩下一大半,瓶子上的贴签被撕掉了。

“你说说你家里的半瓶硫酸是怎么回事?”
“就是平时放在家里的呀……”
“已经用掉的半瓶呢?”
“平时……洗厕所,还有……洗水槽子……用掉了。”
“平时?你这瓶硫酸是多长时间前买的?咱们这能买到硫酸的地方不多,这种管制类化学用品买的时候必须得登记,你信不信我去查一下就能查出来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我、我……”
“你特么把人都泼进ICU了,半张脸没了,还在这儿装聋作哑不承认?”宋队对着他骂道。
“ICU?什么ICU?我可没把人泼进ICU,你们不能诬陷我呀?”齐建军急忙辩解道。
“诬陷你?谁诬陷你了?今天往广场上泼出去的硫酸是不是你泼的?”宋队呵斥道。
“好吧……我承认,今天确实是我泼的……”齐建军低着头回答。
“那前天呢?楼下零食店那个女的被泼硫酸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真不是!那件事真不是我干的!我今天泼硫酸是为了吓唬楼下跳舞的那群人,我能想到用泼硫酸这个方法吓唬他们也是因为前天那起案子。”齐建军急忙辩解道。
“你吓唬他们干什么?”我问。
“她们天天把音乐放那么大声,我儿子在家都没法复习功课,你们刚才进我家也看到了吧,我儿子今年上初二,正是要努力学习的时候,结果楼下这群人天天跳个不停,我和她们说了几次也不听。我今天特意把硫酸稀释了一下,就想让他们得个教训。”
“你说不是你干的就不是你干的了?”
“我要是真是想泼他们,还用得着留大半瓶吗?我直接全泼下去得了,而且我就买了一瓶,今天用了一半剩一半,你们可以去化学用品店去查,我买的时候都做登记了。”
这个人到现在很理智,从他的表现来看确实不像是一名穷凶极恶的罪犯,在被抓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别吓着他儿子,这与我心中所预想的罪犯有很大差别。
“三天前晚上我正好带儿子去补习班,当时我还和其他几个家长在外面聊天,他们都能给我作证。”
宋队立刻找出他儿子同在补习班的家长打电话确认,结果证实这个人在案发的时候一直在补习班门口等着接儿子。
宋队还是没放弃,带着我们对齐建军进行了一整晚的审讯,从软磨硬泡再到威胁吓唬,熬到快天亮,从犯罪时间、行为、动机等种种可能性上来看,他都不是第一起硫酸案的嫌疑人。
“我准备去他买硫酸的店里查查,顺便看看有没有别人来买过硫酸,说不定能找到些其他线索。”大家都很疲惫,我主动接手下一步调查任务。
“行呀,明天,哦不,今天去查查,你们先睡会儿再出去。”宋队扯着沙哑的嗓子回答。外面天都快亮了。
★★★
我们眯了一个多小时,我起来查能买到硫酸的店,发现整个市里只有齐建军说的那个化学用品商店可以买到。
我抓着迷迷糊糊的狐狸赶往这家店。到了发现,说是化学用品商店,其实就是卖各种初高中实验器材和材料的。
“警察查案,你们这卖硫酸有没有登记?”我首先亮出了身份。
“都有登记,我给你找。”
店员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翻开一看,上面标注着年月日,购买人的身份证号码和各种化学试剂的购买量。我翻到前一天,一行行的往下看,找到了齐建军的登记信息。他的名字和身份证都在上面写着,显示他购买了400毫升的硫酸,和我们掌握的情况一样。
我一页页地翻看,先找到登记销售的物品信息是硫酸,然后再看销售的量,最后把购买人的身份信息记在本上,打算回去对这些人一个个的进行调查,看看他们有没有犯罪动机。
这时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在一栏购买硫酸的登记信息中,登记人的身份证号码有些奇怪,前六位是370261,而这一行所有的身份证号码登记的前六位基本都是370211,所以“6”这个数字在这一行里显得特别突兀。
身份证号码前六位是代表着地区,前两位是省份,中间两位是城市,最后两位是区县。
在我印象中,根本没有370261这个地方,这个身份证号码填错了?我仔细看了下,信息都是手写登记,这个身份证号码中“6”字下笔特别重,像是故意写成这样的。
什么人会故意把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写错?我看了下这个人购买硫酸的量,800毫升。我又看了下店里的货架,销售的硫酸一瓶是400毫升装,他一次买了两瓶。
“你们这里可以一次买两瓶硫酸?”我问。
“对,最多两瓶,如果再多就得要单位开介绍信然后去派出所盖章审核才行。”
这个人不会就是真正的罪犯吧?我看了下购买时间,是毁容案发的前一天,这个时间也太巧合了。但是这个人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呢?我看到他身份证后面的几位很正常,1979年11月26日。
根据之前办案的经验,很多罪犯在接受登记的时候会故意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写错,但他们也不是毫无章法的乱写,而是在自己原有的号码基础上进行修改。比如我现在看到的这个身份证号码,这个人一定是想把前面六位写错一位,这样就把自己所在的地区排除了,但他没想到自己随意编造的6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接下来我又看到后面的数字,出生年月日,罪犯肯定不会把自己真正的出生年月日写上去的,但他们也不会乱编一个日期,往往是做出细微的改动,比如把月份或者日期改一下。
我看着十八位的身份证号码数字,里面肯定有和罪犯真正的身份符合的数字,但要想通过这个假的身份证发现出真正的号码,必须要有参照物。
而我们现在有一个现成的参照物,那就是之前我打印的十四张照片。虽然我通过这栋楼的邻居确定这十四个人都是住在这里的人,但住在这里并不代表他不可能实施犯罪,我决定用这十四个人的身份证号码与罪犯填写的假身份证号码做一个比对。
我回到单位拿着记录的出生日期与这十四个人的身份信息进行核对,我发现了一个几乎是一样的出生日期,唯独区别在于一个是1月一个是11月,而这个号码前六位也只差了一位数字。
我翻看了下这个人的身份,结果让我大吃一惊,这个人就是被毁容受害女子的丈夫——孙耀辉。
我拿着孙耀辉的照片回到化学用品销售店,店里的人一眼就认出来,告诉我们就是这个人来买了800毫升的硫酸。
我很震惊,也很不解,在医院里对妻子照料得无微不至的丈夫真的会是凶手吗?
★★★
我们没有贸然去找孙耀辉,而是先去他家找邻居走访。在和邻居的对话中,我好像知道了答案。
“孙耀辉和他妻子平时关系怎么样?”
“总吵架,我就住在他们对面,经常听到他们家鸡飞狗跳的。但是孙耀辉对他妻子不错,有时候我问他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矛盾,他都很维护妻子,说没事,嘿嘿一笑就过去了。”
“他们为什么吵架?”
“好像是因为孙耀辉的老婆在门前开店的事吧,他老婆长得漂亮,又自来熟。开店嘛,为了招揽回头客来买东西也正常,但是有时候对客人太热情了,小孙有点接受不了。”
“那孙耀辉这个人平时怎么样?我的意思是说,他和他老婆只是吵架?他动过手吗?”
“要动手也不会是小孙动手吧,他多老实一个人啊。反而他老婆挺泼辣的,他们吵架的时候我都听着是他老婆在骂,骂小孙没本事,是她赚钱养家,小孙都不吭声。”
我和狐狸赶到医院。进了病房,孙耀辉正坐在妻子的床边,手里端着一个碗,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妻子吃水果泥。
我看到在窗台上放着一个破壁机,估计就是上次他说要买的东西。
他的妻子身上依旧缠着纱布,但纱布比较干净,已经没有黄色的液体浸出来了。
“孙耀辉,你跟我们走一趟,有点事要问问你。”我对孙耀辉说。
“多长时间,佳佳的吊瓶快打完了,等她打完我再去行吗?”孙耀辉看了眼吊瓶,还剩下五分之一。
“行。”
我坐在病房外,隔着门上的小窗户看进去,孙耀辉给他妻子喂食、擦手、按摩,不可谓不悉心。我真的很难把他和硫酸犯联系在一起。
吊瓶里的药一滴滴地打进他妻子的手腕,等了四十多分钟,药终于滴完了。孙耀辉站起身关掉了滴管,按了下床头呼叫铃,穿上外套走出来。
“多久回来?”他妻子问,声音依旧很微弱。
“用不了多久,我给妈打电话了,她来照顾你一会儿。”孙耀辉在妻子的手背上亲了一口,随我走出了病房。
车子驶离医院时,孙耀辉回头望了住院部大楼一眼,像是很不舍。
★★★
孙耀辉对自己泼硫酸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我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妻子下这么狠的手,他说平日里妻子对他非打即骂,他一直在忍耐。自己挣钱不多,家里的开支多是妻子在承担,所以家庭地位不高。
这些事情他都默默地忍受,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对妻子多包容疼爱,况且一个大男人被家暴说出去也让人笑话。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近来妻子对他变本加厉地打骂,他又在外听了不少关于妻子的风言风语。他觉得被打骂都还可以忍受,但被戴绿帽子实在是突破了自己的忍耐极限。
他想过很多种方式,车祸,下毒,觉得都太极端,他还是爱着妻子的,让她永远不离开自己就好。最后他选择了硫酸,毁了妻子的容貌。
妻子感念他在病中的悉心照顾,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恋爱的时候,对他也非常温柔,非常依赖。
孙耀辉说妻子受伤后,是他自被家暴以来,过得最温馨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两人相敬如宾,相濡以沫。
直到我们从医院把他带走。

来源:苍衣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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