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晨 编辑/Vicky Xiao
来源:硅星人
“有哪些科技公司创始人,正在让世界更美好?”
当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时,相信绝大多数人都能回答出一两个大家熟悉的名字:马克·扎克伯格、伊隆·马斯克、拉里·佩奇和谢尔盖·布林,等等。
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尽管身处不同的行业和领域,都有着一个用科技去改变世界的愿景。
有的想用社交网络去连接全球,帮助人们找到所属;有的想令互联网上的一切资料都被索引和随时获取,让信息的传播可以不受阻碍;有的想要利用清洁能源给地球留一条生路,并建造火箭和宇宙飞船,实现让人类成为太空居民的伟大想法。
为了实现这些愿景,他们用超乎常人的能力、毅力、他们愿景的支持者的钱,重塑了这个世界。
颠覆者——他们和所创办的公司被这样称呼。这种对旧有系统和势力的颠覆,自本世纪的头二十年以来备受人们的推崇。
“凝望深渊的人,深渊也在回望你,”是尼采的名言。感谢科技创新的力量,多年之后,最初的颠覆者已经再无对手,已经成为了曾经想要颠覆的存在。
在这些公司的身上,开始出现它们曾经对手的特质:庞大、迟缓、不思进取和拒绝改革;那些光环加身的创始人和 CEO 们,也表现地越来越像矛盾体,一边继续布道着伟大的理想,一边以颠覆为名给世界带来新的伤疤,对人们发出的指责与抗议不理不睬。
曾经的野心,成了不顾一切也要维持的奢望。挑战恶龙的勇敢少年,如今已经变身恶龙。
伊隆·马斯克:刻薄的硅谷“钢铁侠”
南非出生,先后移居加拿大、美国,伊隆·马斯克 (Elon Musk) 的第一家互联网创业公司被康柏以 3 亿美元收购,第二家公司 X.com(后来的 PayPal)被 eBay 收购。无疑,这两次创业的成功都足以令他功成名就。但他对此并不感到满足。
在马斯克看来,有三个技术领域足以影响人类在未来的发展:互联网、太空和可再生能源。
然而,这条成为硅谷“钢铁侠”的道路,马斯克走的并不顺。
2001 年,先后两次在俄罗斯火箭供应商吃了闭门羹之后,马斯克痛下决心,用自己的老本行,软降行业更熟悉的垂直集成和模块化方式生产火箭,不但发射成本能够控制在当时行业水平的十分之一,利润率也能维持在七成左右。
今天,他创办的民营航天公司 SpaceX 已经晋身为美国宇航局的重要供应商,成功负担了多次估计空间站和其他国营、民营卫星的发射任务。
2007年,亲眼看着马丁·爱伯哈德 (Martin Eberhard) 即将搞砸自己巨资支持的电动汽车公司特斯拉,作为主要投资方和董事长的马斯克终于坐不住了。当时的特斯拉正在开发第一款紧凑型电动跑车 Roadster,和莲花签订了采购协议。马斯克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预算问题:Roadster 的销货成本远高于特斯拉定下的、市场可接受的最终销售价。
他做出了一个在当时创始人至上的硅谷看来些许卑劣,但事后被证明极其正确的决定:强势进入公司,宣布自己为联合创始人,驱逐了爱伯哈德。
不得不做的事情做完之后,特斯拉总算是扛过了 2008 年的金融海啸。在马斯克本人倾家荡产的注资,以及丰田、梅赛德斯的参股之后,特斯拉总算是活了。
但特斯拉仍然活得很疲于奔命。一直在亏损。
这样的公司,历来备受空头的“呵护”。在 Twitter 上,几乎每隔几天,都能看到马斯克带着他的忠实拥趸对着做空机构隔空喊话。与此同时,因为盈利无望,马斯克能证明自己的只剩下提高产能。
他在一次采访中告诉 CNBC,为了节省时间、达到每个季度的分析师预期,他一度需要住在 Model 3 的工厂里,睡在车间地上。“过去的几个月的确很艰难、痛苦。我感觉压力很大。”
巨大的压力,并没有击垮他,却无疑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印记。他开始摆出一种坚不可摧、佛挡杀佛的姿态,而这只让他的拥趸因此更加崇拜他。
在 2018 年五月的特斯拉财报电话会议上,一位分析师要求公司提供更加具体的财务数据——一个合理的请求。在电话上,马斯克明显感觉到对问题的反感,直接告诉他“无聊、愚蠢 (bonehead) 的问题我不会回答的”。
同一个月,受够了来自媒体对特斯拉负面报道的马斯克,宣布将会上线一个网站,给媒体的客观性、可信度打分。在此之前,包括 CNBC 在内的媒体刚刚报道了特斯拉电动车在 Autopilot 模式下的撞车事故、交付延迟以及加班等劳工问题,很明显马斯克并不认可这些媒体正常报道活动和监督功能。
2018 年八月,有史以来的最大的一出“马戏”上演了:马斯克突然无视监管风险,在 Twitter 上(随后也发表了博客),宣布将以每股 420 美元的价格将特斯拉私有化,并表示已经已经获得了足够的资金支持。特斯拉股票立即高走,硅谷“钢铁侠”无所不能。
然而事实上,马斯克并没有一个完全落到书面的特斯拉退市计划。并且,董事会其他成员也在很大程度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月底,特斯拉董事会宣布私有化计划终止,随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以涉嫌证券欺诈为名起诉了马斯克,指责其发表的推文误导投资者。
几条推文,代价是总共 4,000 万美元的罚款(用于赔偿被影响的投资者),以及马斯克失去的特斯拉董事长地位。
被压得喘不过气的马斯克,终于完全释放了。
在著名主播乔·洛根 (Joe Rogen) 的节目视频中,马斯克卷了一根大麻,肆无忌惮地抽了起来。“你不应该这样做吧?因为股东(负责)?”洛根问他。“凭什么不能,不是(在加州)合法了嘛?”马斯克回答他。
的确,消遣用大麻在加州刚于 2018 年初合法。但是,他的行为还是触犯了美国政府下设一个部门的条例:他的公司 SpaceX 是美国宇航局 NASA 的重要承包商;而 NASA 的上级美国空军太空司令部,属于联邦机构,对于承包商员工有着严格的安全合规要求,规定不得使用违禁药品,否则完全可以取消合同。
更加诡异的是:“钢铁侠”和他的公司不仅没有因为马斯克的大麻事件被取消承包商合同,而且没有支付任何形式的、哪怕一分钱的赔偿。
据美国媒体 Politico 的最近报道,太空司令部要求 NASA 对其供应商进行一次严格的工作环境合规检查,SpaceX 和波音都完成了相应的配合工作。
这次检查的费用达到了 500 万美元,因为事情是因马斯克而起,本应该由 SpaceX 支付。不知道为什么,NASA 最终和 SpaceX 签订了一个新的补充协议,同意为 SpaceX 报销这笔钱。
也就是说,因为马斯克在公开场合抽大麻违反了联邦条例,反而要美国的纳税人为此负责。
在去年泰国清莱的少年足球队被困灌水溶洞事件中,包括泰、英、中、美多国上千名人员参与了长达半个月的救援,最终全员救出,但有一名泰方特种部队退役军人因缺氧逝世,获得了极大的赞誉。
就在人们感激奇迹的发生和祭奠死者的同时,马斯克和其中一名英籍救援专家的口舌之争已经持续了一年之久。直到今天,马斯克仍然不愿意为称呼对方“恋童癖”而道歉并彻底收回自己的言论。
在漫威宇宙中的钢铁侠,是复仇者联盟的门面,连接来自不同派系、种族、国家和星球的成员。钢铁侠在光辉时代风流倜傥,在至暗时刻更能扛起大旗。即便去掉虚构的钢铁侠身上的科幻光环,托尼·史塔克仍是一位优秀的团队领袖、精神图腾,和负责到底的父亲。
而在真实世界里最接近人们对于钢铁侠幻想的马斯克,其实跟托尼·史塔克相去甚远。今年特斯拉扭亏为盈,股价大涨,或许马斯克是时候该逆转自己的公众形象了。
马克·扎克伯格:领袖人设彻底崩塌
没有谁的人设崩塌,比马克·扎克伯格 (Mark Zuckerberg) 的更令亲者痛仇者快。
大学期间,扎克伯格创办的 “The Facebook”,从一个最初仅允许藤校学生注册的社交网站,成为了后来彻底改写世界格局的社交网络巨头。
作为一名九死一生的创业者,从一开始,扎克伯格的许多遭遇都对他和公司不公平。
为了排除公司发展和融资道路上的阻碍,扎克伯格选择背叛自己的第一个投资人、公司前 CFO 爱德华多·萨佛林 (Eduardo Saverin),稀释他的股份,并不得不在公司的早期就支付给他(以及最初被剽窃灵感的哈佛高年级生温克沃斯兄弟)巨款作为赔偿;
2012 年,行将上市的 Facebook 就要迈过十年大坎,却因为纳斯达克股市系统的瘫痪而股价大跌,令他本人和其他投资者损失惨重。IPO 的挫败,在随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对仍在高速增长的 Facebook 也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杀不死他的,只会令他更强大。
Facebook 是完全有能力改变世界的,只是站在今天回顾这家公司过去五年的历史,能够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为世界带来积极改变的 互联网公司,和它富有使命感的创始人,而是一家仅凭一己之力就分裂了人类社会,掌握着数字世界霸权的 Facebook,和在成为这个新世界领袖的道路上已经迷失自我的扎克伯格。
Facebook 创办时的使命是让世界更开放和相连。2017 年,这句话修改成了“给人们建立社区的力量,让世界更加紧密相连”。
创立十五年,坐拥 24 亿用户之后,今天的 Facebook 却并没有达成它的使命。
扎克伯格和 Facebook 的形象崩塌,是从 2015 年开始的。
美国大选前的胶着期,Facebook 成为了政客们拉选票的重要战场。总部位于英国的政治服务公司剑桥分析 (Cambridge Analytica) 利用违反平台规则的手段,从 Facebook 获取了近一亿用户,每人多达 5,000 个信息点的数据,将从这些数据中分析得到的洞察,助选与该公司合作的政客。这一行为违反了美国选举法案,并严重侵犯了用户的隐私。
与此同时,俄罗斯方面支持的信息行动人士占领了 Facebook 平台,伪装成美国新闻网站、政治机构,创建了大量账号和页面,发布了海量假新闻和政治内容,企图干预美国普通用户的政治立场和投票行为。
后来人们得知,Facebook 高层,包括并不限于扎克伯格、首席运营官谢丽尔·桑德伯格 (Sheryl Sandberg),以及美国公共政策副总裁乔伊·卡普兰 (Joel Kaplan),对以上两件事情完全知情,但在很大程度上没有阻止,反而默许了事态的发展。
Facebook 甚至派出员工进驻剑桥分析和一些政客的竞选团队,帮助他们优化在平台上上投放的政治广告。因为担心疏离共和党盟友,曾在小布什政府担任白宫办公厅副主任的卡普兰,下令不得发布公司安全团队针对俄罗斯干预事件的调查报告。
2018 年,因为上述事件的败露,扎克伯格接受了国会质询。有如机器人一般死守商业机构底线、毫无共情的表现,和之前宣称要访问美国的每一个州,了解人们想法的 2017 年度个人挑战,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给美国人甚至全世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018 年,扎克伯格的年度个人挑战只有两个字,简明扼要:Fix Facebook。
直到 2019 年,这个挑战仍然没有完成。
Facebook 多次表示会强力应对假消息和仇恨内容。然而据《纽约》杂志 (NYMag) 从知情人士了解到的情况,在相关议题的高层会议上,扎克伯格要么表现不出足够的兴趣,要么干脆不出现。
距离俄罗斯干预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了四年,又一次大选即将来临。
为了体现 Facebook 平台上虚假政治广告的严重性,民主党总统参选人伊丽莎白·沃伦 (Elizabeth Warren) 购买了一条政治广告,开头第一句话就是一条假新闻:“扎克伯格和 Facebook 宣布支持特朗普连任。”
Facebook 选择了放任的做法,这条广告至今仍留在平台上。沃伦想让扎克伯格和 Facebook 咽下自己种下的苦果,却没想到她的抨击对象早已对此无感。
这是因为,假消息在 Facebook 并不是问题,而是解决方案。
2017 年,由于对围攻 Facebook 的媒体报道深恶痛绝,在扎克伯格的授意和卡普兰的牵头下,Facebook 雇佣了一家主营阴谋论的政治咨询机构,试图将投资大亨和 Facebook 批评家乔治·索罗斯营造成反 Facebook 运动的幕后黑手。
今年,他在一次高管会议上表示,Facebook 正在面临一场战争。战时无民主,只有他才能带领公司共克时艰。
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在 Facebook 内部,任何人都再也无法阻止扎克伯格了,毕竟他拥有公司过半的投票权。只要他还在一天,Facebook 就是他的。
为此,他必须积极地维护自己和公司的形象。
10月,扎克伯格在美国的政治中心,华盛顿特区的乔治城大学发表了一场骇人听闻的演讲。他将听众重新带回了 2003 年的哈佛大学,“重新发明”了 Facebook 创立的故事。
扎克伯格说,他创造 Facebook 是“为了自己的社区”,为了在伊拉克战争期间,创造一个赋予人们声音的工具。
然而,现实中的 Facebook 早已不再是赋予人们声音、对抗强权的平台——至少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是。如今的 Facebook,已经变成了强权者用广告预算去进一步强化自己声音的平台。
当时伊战爆发,他惋惜如果早几年成立 Facebook,或许“情况会朝着不一样的方向发展。”
实际上,关于扎克伯格和 Facebook 的早期故事,大部分读者已经不能更加熟悉:就读大二时,因为被女友分手,扎克伯格借着酒劲深夜黑进学校官网,下载女生照片,放在网上供同学比较谁更好看。在险些被学校开除后,扎克伯格从温克沃斯兄弟那里借走了灵感,才创办了 The Facebook。
这场关于表达自由的演讲,哈佛大学的师生和校报记者被禁止提问。
去年接受《纽约客》杂志采访时,扎克伯格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他将自己比作第一任罗马帝国皇帝奥古斯都,一位结束了长达一个世纪的内战,缔造了罗马和平年代,统治罗马帝国 43 年之久的独裁者。
“通过非常严苛的手段,他创造了长达两百年的世界和平。这里的取舍是什么?他不得不做某些事情,”扎克伯格说。
言外之意,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或者至少为了完成 2018 年的个人挑战“修复 Facebook”——他,扎克伯格,同样不得不做某些事情。
亚当·纽曼:办公超人到地产欺诈者
2008 年,金融海啸。亚当·纽曼 (Adam Neumann) 发现:在互联网创业公司拔地而起,三五年内就足以冲上云霄的时代,为它们提供办公空间将会成为一个兼具颠覆性和丰厚利润的难得机会。
他和联合创始人米盖尔·麦凯维 (Miguel McKelvey) 将纽约市布鲁克林的一栋粗糙的库房,变成了一家新颖、高档的共享办公空间 Green Desk,把它卖给库房主人后,纽曼用赚到的钱在 2010 年正式创办了 WeWork,掀起了“共享办公” (co-working) 的浪潮。
从一开始,纽曼的目标客户就是那些因囊中羞涩而不得不“车库创业”的编程小子,以及天天窝在家中的个体经营者和自由职业人士。WeWork 为这些买不下也租不起办公室的未来独角兽,提供从风格、品质到自由度都十分匹配的办公空间。
但它的好处不仅体现在弹性的工位、免费的高速 Wi-Fi 、零食和精酿啤酒——WeWork 定期举办的活动,和配套的社区、商务合作资源,成为了入驻的关键附加值。WeWork 还一度成立了自己的孵化器和投资机构,不但吸引了五百强企业的高管作为导师,其中几家甚至还尝试入驻了空间。
尽管操持着一家本质上的地产公司,纽曼和人们印象中的科技公司创始人和 CEO 别无二致。言必提颠覆传统地产业的他,曾经对纽约《每日新闻》表示:
“90年代和二十一世纪初是‘我’的时代 (the 'i' decade)。iPhone,iPod –一切都是关于‘我’的……接下来的十年是属于'我们'的,协作才是创新的未来。我们这一代人看着大公司崩溃,看着政权被 Facebook 页面所推翻。我们已经处在一场革命当中,而我们想让他获得积极的意义。”
亚当·纽曼,纽约《每日新闻》
从纽约到特拉维夫,从旧金山、圣何塞到北京和上海,WeWork(现已改名为 The We Company) 的增长速度令传统地产业难以企及。
从曼哈顿 SoHo 的第一个空间开始,这家公司在全球管理的共享办公空间面积如今已达到 4,630 万平方英尺,约合 430 万平方米。在软银等顶级投资机构的催肥下,WeWork 的估值一度达到 470 亿美元,员工总数 1.2 万人。
然而,关注科技新闻的你可能已经知道了:WeWork 今天的估值只有 100 亿美元左右,还不及它 128 亿美元的融资额。
尽管一切的崩溃以提交 IPO 为标志,WeWork 的腐败和纽曼的迷失,早在多年以前就已开始。
同时作为公司创始人兼 CEO 和独立个人的纽曼,和 WeWork 之间完成的多笔交易令市场感到费解。
通过多级股票制度拥有 WeWork 绝对多数投票权的纽曼,曾经多次向公司借钱。招股书显示,2016 年,WeWork 同意向纽曼发放一笔 700 万美元、利率仅为0.64%的贷款;今年,为了从其他投资者手中回购股票,纽曼又从公司借了 3.6 亿美元(纽曼已经归还了所购的股票)。
纽曼会用借到的钱购置一些奢华的住房和商业地产项目,再将其中一些地产租赁给公司,赚取租金。
截至今年九月底,共有四家租赁给 WeWork 的地产项目由纽曼实际控制,其中三家的租赁合同,是在纽曼获得地产所有权的当天签订的。招股书显示,WeWork 承诺向纽曼控制的实体支付至少 2.37 亿美元租金。
今年初,WeWork 宣布总公司更名为 The We Company,以更好地管理旗下 办公空间WeWork、私立小学 WeGrow、健身房 Rise by We 等子业务;在此之前,纽曼旗下的实体 We Holding LLC 已经注册了包括“we”在内的相关商标——The We Company 不得不转让给他价值 590 万美元的股票(已经退还),以换取商标的使用权。
对于这些糟糕选择所造成的结果,这位每天在公司里光脚行走,一直以嬉皮士的夸张形象示人的 CEO 并不以为然。公司在增长方面所取得的成功,令他可以我行我素。
媒体援引知情人士描述,每年纽曼都会提出裁员 20%的硬性要求,尽管实际的比例每年都不一样;他的妻子也会突然要求人力资源开除掉某些员工,仅因为和这些员工短短几分钟的见面令她感觉他们“缺乏能量”。
2016 年一次员工大会上,纽曼在宣布裁员消息后,突然打开了房间的大门。装满酒的杯子,被幸运没有被裁掉的员工一盘又一盘地端了出来。他邀请在场人员干杯、倒满、再干杯,跟他一起享用他最爱的 Don Julio 1942 龙舌兰酒,然后请出了一位知名说唱歌手进行表演。
在场的员工,经历了从神经绷紧到错愕的惊悚一夜。
另一次是在去年,他租用了一架私人飞机,和好友一起飞往自己的老家以色列游玩。下飞机后,机组在一个麦片盒子里找到了大量大麻。原来,纽曼和他的朋友提前把这些违禁药品藏了起来,以便在回程的飞机上享用。机组虽然没有报警,但被迫取消了回程的班机。纽曼不得不搭乘民航客机返回美国。
纽曼的家庭成员,包括其妻子、妹夫等都在公司担任要职,更是引发了公众对于即将上市的 WeWork 内部裙带关系的质疑。
尽管妻子瑞贝卡·纽曼 (Rebekah Neumann) 曾担任公司首席影响官 (Chief Impact Officer) 和 WeGrow 的 CEO,她和自己的丈夫在公司里都没有工资。不过,如果亚当·纽曼在未来十年内因不可抗力无法继续担任 CEO 的话,她将作为挑选继任者的三人委员会成员之一。
在 WeWork(已经失败)的上市之前,纽曼总共通过套现股票得到了 7 亿美元;他还用公司的钱购买了一架自己使用的私人飞机。与此同时,公司员工在抱怨已经很久没有加薪了。
亚当和瑞贝卡·纽曼
递交招股书后,WeWork 和纽曼的糟糕记录终于东窗事发。公司开始关闭子业务、出售此前收购的其他创业公司,并下调了估值。目前,WeWork 的价值还不到它的融资额;纽曼本人也被迫宣布辞任 CEO,但仍保留董事会非执行主席的职位。他在公司的裙带关系,也因他的倒台面临遣散。
曾几何时,纽曼有着用地产加科技颠覆行业、改变世界的理想。WeWork 不只是共享办公,纽曼的计划包括颠覆健身房、酒店和商业住房等重度依赖地产的行业。
据报道,在纽曼的伟大设想中,这家公司能够为他带来足够的影响力和财富,帮助他成为以色列的首相、全世界的总统和第一个万亿美元富豪,甚至获得长生不老的能力。
纽曼留着耶稣一样的发型,也有着人道主义方面的抱负。他曾告诉员工,WeWork 有朝一日将可以消除全世界的饥荒——只是如今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今天的纽曼,仍有足够资本东山再起,却还是成为了创投圈子避之不及的落水狗。
这位打小就父母离异,只身闯荡美国的以色列青年,本可成为用科技的力量对地产行业揭竿而起的第一人,最后只落得一个被自己亲手创办的“二房东”公司驱逐的下场。
尼采那条有关于深渊的名言,大多数人往往记得富含深意的后半句。其实它的前半句更加直白:
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Wer mit Ungeheuern kämpft, mag zusehn, dass er nicht dabei zum Ungeheuer wird. Und wenn du lange in einen Abgrund blickst, blickt der Abgrund auch in dich hinein.
《善恶的彼岸》-格言第 146,尼采,1886年
后世的法国童话《夏洛书屋(第四辑):比波王子》,情节恰好是这句尼采名言的演绎版:
比波加入到了挑战恶龙的军队,杀死了恶龙,却发现自己也变成了恶龙,不得不迎接自己曾经的同伴的挑战;而当龙形态的自己被杀死,变回人形时,他也像之前的被杀死的恶龙一样,感谢杀死自己的人,并祝他早日重获新生。
或许,这个故事,这句名言,应该成为每一位颠覆者的第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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