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想一下，摘椒人一天能挣几个钱？
我去年得知的时候，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听错，连问张世军两遍，又转头去问张世军婆娘一遍，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最后去问了一个摘椒人。
简直难以置信。
摘一斤藤椒，一块五角钱。你没看错。白底黑字。
年轻一些，手脚麻利一些的，上午到傍晚，最多的剪出十六斤四两。满头白发那几个，动作缓慢，一天下来，剪出几斤。
干他娘的一天，在日头下晒一天，浑身湿透，手被树上的尖刺扎出好多个血眼子，从远的村庄一路走来，傍晚要走回家去，得了他妈九块五角钱？
九块五角？如雷贯他妈耳。
第一张照片里的老人家，八十三岁，按照秤重，她今天摘椒挣得十二块钱。
她倒是笑盈盈看着我哩，我转身偷偷抹了眼泪。我很难为情，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好麻哦，脸都遭麻大了，然后到水管子那边洗了一把脸。
只有女性，年迈的女性，才“看得上”这份零碎钱。
这什么零碎钱啊？这都称不上零碎钱，是拈都拈不起来的游丝一样的钱啊。
可是在村庄里，她们没多少活路可以选了。这些年轻人做不了，壮劳力不稀罕的，她们就承住了。
四川话里的“活路”，既指工作，又是字面意思，奔着活的路去。
八十三岁了，还不能浑浑噩噩，还得找着一条活的路往前奔去。
我这两年拍了很多她们的手。
松弛黝黑的手臂，只绷着一层皮的手掌，手腕子上的银圈和伤湿膏，手背上的斑，粗大的指关节，指甲缝里的黑泥，——如果单单拍她们的手，那就像是，同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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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