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字节跳动教育板块大裁员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全网。
先是一张 “原地失业” 的朋友圈开始流传,后来知情人士告诉数家媒体,字节跳动的大力教育确实在裁员。
几个月前,互联网大厂还还会被称为 “新式国企”,工资福利不错,公司前景好相对稳定、大概率没有失业风险。
没想到几个月后,不少年轻人就像赛道上并列的保龄球瓶,再一次集中面对汹汹滚来的 “裁员” 大球。
这不是 90 后、95 后面临的第一次裁员风波,此前还有疫情时的行业低迷,2018 年末、2019 年初的互联网行业调整。
离职一次又一次地成为无数人共同关注的话题,所有社交平台上都有着年轻人聚集讨论的身影。
甭管你来自哪个行业,大家虽然隔行如隔山,在工作经验上无法彼此交流。
但在离职经验上,有过类似经历的年轻网友们迅速义结金兰、成为拜把子兄弟。
每一次裁员风波,才工作几年的 90、95 后都会聚在网上报团取暖。
因为不论看过多少离职经验帖,突然到来的离职危机总是比想象中复杂。
01
“裁员领赔偿金太爽了,
本来就想辞职”
面对离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触。
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爽” 和 “憋屈” 这两种对立的直观情绪,构建出了年轻网友在风波前截然不同的心绪。
江江被裁员后,高呼着 “不上班万岁”,准备开始享受工作日站在阳台上、看街道上人们匆忙通勤,自己穿着睡衣喝着可乐的 “神仙日子”。
对他来说,无论是裁员还是辞职,这个选择的到来是在预期内的。
譬如在线教育行业内的风声鹤唳,早从五月底对学前教培的调整就开始了。
江江六七月便在规划辞职,公司的裁员信息在他眼里甚至可以称为 “喜讯”。
而感受到行业缩水、提前一周辞职的邻桌同事还忍不住后悔。
要是再多待一会,就能拿一笔赔偿金了。
一纸裁员名单或辞职信,反而成了某种 “解脱书”。
悬而未决的大石块终于砸了下来,自己固然有损失,但总好过每日的担惊受怕。
江江说自己一周以来,瞟人事办公室的次数,比偷偷打开微博摸鱼的次数还多。
就等着 HR 什么时候面色凝重地走出来,通知他去小会议室谈话。
尽管还没具体着手找下一份工作,但安慰自己 “各行各业都会缺二十来岁的壮劳力”。
互联网上,“不想上班”“早点辞职” 的躺平声浪本就不小,大家都能给自己找到骂两句公司、嘲两句行业的泄愤途径。
“公司配不上我,工资配不上我,同事配不上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不过江江的合租舍友,却只敢把 “早离职早快乐” 的欢呼发在爸妈看不到的社交账号里。
对父辈们来说,没了工作可能是仅次于还没结婚的重大危机事项。
与江江的兴奋相对应的是,还有一批年轻人尽管平常爱把 “漂亮宝贝不干了” 挂在嘴边。
离职的通知正式下达时,情绪依旧会切换到 “不干活,就没饭吃” 的苦涩中。
他们在 “凭什么” 的愤怒与 “好难啊” 的丧气中反复切换,最后酿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
憋屈。
被裁员的何数,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的对待,明明业绩与能力上相差无几,裁员名单上却只有自己、没有隔壁项目组。
她为所在业务线被整条砍掉而烦躁,过去的努力与拼命仿佛是个笑话。
何数的同事写下了几千字用于交接的工作手册,还在末尾附上了祝福。
她一边感慨于 “事业未就”,对工作恋恋不舍;一边愤懑于生活里的太多打算都打了水漂,旅游计划、搬家计划、想买的轻奢小包都得搁置,应对工作空窗期的未知。
这些情绪,还只是年轻人们在离职消息到来时的瞬时感受。
几天后心情平复,庆祝不用上班的休闲日子也好,为工作变动突然的愤懑也好,种种情绪终归要为更现实的问题让路 ——
存不存在变相裁员,能不能拿到应得的赔偿金,劳动仲裁该怎么办理,后续官司要持续多久……
这一切,都是问题。
02
“我可能遭遇暴力裁员了”
江江刚得知裁员消息时虽然很爽,但等到过了一个周末、HR 通知他去签离职协议时,却有些笑不出来。
依照法规,他本该拿到 “n+1” 的赔偿金,但 HR 却神色冷淡地希望他主动离职。
江江突然意识到,“我该不会要经历暴力裁员吧?”
8 月 4 号,AI 财经社报道了 “豌豆思维被指暴力裁员” 的消息,新闻称广州公司突然搬家、不愿签字的员工遭刁难。
5 号,豌豆思维发声称,“我们认识到沟通中存在问题,由此给伙伴们带来了不好的体验,深表歉意”。
2019 年,网易暴力裁员的风波中,被裁员的员工在爆料文章中写下:
“离职证明拖了一个半月不给,好不容易拿到后去办理失业登记,又被工作人员告知证明不合规。”
“单方解除通知书上,写着 N+1 和应发工资会在 9 月 9 号前发放,但当天并未领到,还是申请劳动仲裁后拿到。”
江江认为,自己遇上的情况与报道中相似。
他发现原来 “从公司离职” 这事原来没有想象中又爽又简单。
普通人与公司之间的 “好聚好散” 没有那么容易
而会不会遭遇暴力裁员或变相裁员,就是最大的问题。
《劳动合同法》里,对哪些情况下公司需要向被裁或主动离职员工支付赔偿金,有着明确规定。
霸总小说中 “就想开除你怎么了” 的霸道情节,现实生活中必须吃官司。
但在现实情况中,不少人的选择往往被迫简化:
主动辞职,不补偿;被迫裁员,赔偿;以及被迫裁员,却依旧没有赔偿或赔偿缩水。
脉脉上,有网友爆料自己的赔偿金只拿到了两个月平均薪资,对方称 “公司只能赔你这么多,不服去仲裁”。
也有公司,会试图以不合规的手段让员工主动 “因个人原因” 辞职,来逃避支付赔偿金,被称为 “变相裁员”。
网剧《我在他乡挺好的》里,胡晶晶的被辞退就是变相裁员的缩影。
她工作完成、业绩合规,公司却强行提出 “你加班时间少” 的理由,劝她 “主动辞职”。
还进一步搬出 “开除写在履历上不好看”“拿不到推荐信” 之类的理由威胁,要求胡晶晶签署辞职信。
“变相裁员的手段还可能包括薪资变少、KPI 更难完成。
但 KPI 更难这样的变化到底算不算 “变相”,客观上很难论证,只是一种主观体会。
有时,“开会时叫所有人,唯独不叫你” 的人际关系孤立,就足以让人情绪崩溃,向变相裁员妥协、交上辞职信。
互联网上有许多 “对抗变相裁员” 的经验贴,譬如提醒大家与 HR 谈话时留下证据,保存自己的考勤、工作证据。
又或是在公司下达正式的纸质解约文件前继续工作,不要因为 HR 口头通知说 “别来了” 就真离职,警惕被公司以 “旷工” 的名义开除、还不用赔偿。
看起来很完善,实际运用起来并不容易。
在明确了 HR 提供的离职协议并不合规后,江江决定 “拿起最后的法律武器”,提起劳动仲裁。
但在查了一圈仲裁流程与网传的 “离职小贴士” 后,江江却有些动摇。
他既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能提供足够多证据、赢得诉讼,也开始为离职后的生活忧虑。
03
还是把 “丢工作” 想的太容易
对未曾切身经历 “丢工作” 的江江来说,此前对一切的想象都是模糊的。
“没了工作再去找呗,正好休息几个月再干。”
“公司要是不依法给赔偿金,告它就完事儿了。”
实际上,这一过程中藏着大量让人心力交瘁的细节。
HR 那边的冷漠态度让人为难;房子刚交了下一季的租金、不知换工作会不会需要换房子;如果要提起仲裁,江江觉得自己一个月内未必能找到工作,五险一金怎么续缴也还是问题。
不少城市的买房资格或会与在当地的社保缴纳年份挂钩。
以杭州为例,8 月 5 日杭州买房的行政,是 “非本市户籍人员,在限购范围内连续缴纳社保或个人所得税 48 个月”。
如果因为离职中间有月份没缴纳社保,年份计算只能重新来过。
除了这些琐事,江江最关心的还是如何走法律途径、保护自身权益。
其实要不是这次是在线教育行业大范围裁员,网上讨论多,江江作为第一次工作的职场小白连赔偿金该拿多少都不知道。
如果没看到网友们的科普,江江或许也会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侵犯自己的权益。
江江发现对劳动仲裁一无所知的职场新人,不止他一个。
他也一度以为,劳动仲裁是交个申请表就完事的。
实际上,在严谨的法律程序里,办理仲裁的普通人难免对条文规定、文书规定不够了解,需要现场反复修改。
收集考勤资料、工作资料、相关证明等提供法律依据的步骤,也让不少人心虚。
疫情行业低迷那会情况夸张,办理劳动仲裁的网友光是排队就排了大半天,人数之多,让人想起小区里大爷大妈排队领鸡蛋。
江江发现,包括他自己在内, 对 “打官司” 的避而不及,刻在不少人的潜意识里。
因为对法律的不够了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的心态,宁愿吃哑巴亏。
担心劳动仲裁会留下记录,寻找工作时被下一家公司嫌弃。
其实,劳动仲裁的相关记录是需要当事人拿证件、或委托人才能查的,HR 不能查。
也有人还会把领的失业金视为 “不好的事”,同样担心被下一家公司知道。
对自己应有的权利,并不清晰。
许多人感受到的茫然与慌乱,都是来源于未知,来自第一次面对生活变动冲击的不安全感。
稍稍冷静一下、放平心态,会发现那些事项没那么恐怖繁复。
无需害怕触碰劳动仲裁这个最为有效的法律武器,需要提供的在职信息可能就在手边。
关于赔偿金的争议,很多时候不请律师也能搞定。
更何况,就像江江乐观的想法 “哪行哪业都缺二十来岁的壮劳力”,大胆度过当下的茫然,几个月后便又是一条 “好汉”。
希望这一次,身处其中的年轻人能更安稳地渡过。
也希望 下一次行业阵痛来临时,落在普通人头顶的大山能再轻一些。
来源:Vista 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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