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视频内容爆炸的今天,大家看啥都不觉得新鲜,如何吸引流量卷死了一批又一批的编剧和策划。
但是最近我看视频的时候发现, 农村题材,如今在各个视频平台收割流量太容易了。
当城市专业的短视频团队琢磨着怎么才能 6 秒吸引观众眼球的时候,在农村拍个画壁画的视频,就能收获上千万的播放量。
城市的视频产业进入了存量搏杀的白热化阶段,人们对千篇一律的都市摆拍内容已经产生了生理上的厌恶,精神上的麻木。
但农村的自媒体天地依旧大有可为,拍点农村常见的植物,也能引来视频区的惊叹。
在并不遥远的 2005 年,展示城市装修生活的《交换空间》是热门节目。
但如今,城市装修类的内容视频想出头,必须做的足够猎奇,足够不可理喻才可以,比如把阳台改成泳池兼茶水间。
与之相对的,是看起来简单的农村旧房子改造视频,比如砌个土炕,就能冲上热门。
在酒店里结婚也早就不稀奇,人们的味蕾已经能精准品尝出工厂半成品的滋味,反倒开始在视频平台上怀念曾经的农村大席。
・这条视频收获了 13W + 的评论
甚至连用户群年龄偏小的 B 站,也有 UP 主开始把镜头对准农村。
在一众贩卖学历焦虑,名为 “考研上岸我更自卑”“考不上研人生是不是没希望” 的视频里,这个叫《在西北农村考研》的视频,这个展示自己父辈在土地上耕作、母亲在山坡上放羊的视频,显得格外醒目,也收获了百万级播放量。
顺着这些讨论与分享,我闯入了 B 站的农村频道,发现他并不是个例,现在,正有相当一批 UP 主选择回到农村,选择农村的流量市场搞自媒体。
你输入 “回农村生活”,随便刷一刷,推荐列表就会脱下它原有的 ACG 站点皮,转而开始呈现一些青年人回村里生活的真实情况。
他们拿起锄头和编织袋,在地里收红薯。
拿起相机,记录飘雪的老房子。
在集市上挑选 5 块钱一双的布鞋。
点开他们的个人主页,你会发现,他们虽然离开了城市但是却打开了农村的广阔天地。
在夏夜,和着蝉鸣、蛙鸣以及各种不知名飞虫发声器震动的声音组个乐队。
有人会说,都是村里的东西,有啥好奇的,谁往上数三代不是农民。
但在视频的评论区,这片他们没离开多久的土地,已经对他们十分陌生了。
比如有人问 UP 主一只不平凡的猪哼哼,为啥她中午就吃一个菜,吃得太简单了吧。
她带大家看,村民中午都在吃什么,要么是干饭配四季豆,要么是地瓜青菜煮稀饭。
在她收红薯的视频下面,有人问,为啥不机械化收割。
城市里连送外卖都用上机器人了,为啥收红薯还得上手薅,用机器不好吗?
但他们不会算经济账,雇佣农机的成本显然是高昂的,远不如自己种省钱。
前者从城市法则思考,后者在农耕智慧下抉择。
还有诸如草木灰那么脏,为什么还用来抹食物的问题等等。
在这片土地上诞生的生存智慧,在人们离开这片土地后快速被遗忘。
乡村生活,进化成了完全陌生的规则领域。
正如当年农民工进城时,来到新大陆,需要整一本防骗手册来适应陌生规则。
年轻人打开手机,看这些 UP 主的视频,他们同样的面临的是新大陆,这不过在 100 年前,这里是曾经的旧大陆。
而如果人们开始把目光聚焦在哪里,那就说明人们看不见哪里。
流量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它的预见性。这群年轻人之所以回家搞自媒体还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实际上正是因为:
君不见流量已弃城市而去,转而在农村扎根。
与城市视频内容领域红海浮尸遍地不同,农村视频领域依旧是蓝海。
2021 年,仅抖音一家平台,就新增了 3438 万条乡村视频内容,收获 35 亿次点赞。
排名靠前的农村类别主播,视频播放量动辄数亿计,粉丝量千万打底。
那为啥乡村流量这么好吸?
是因为我们来到了一个反向猎奇时代。
中国国土面积的 97%,被约 300 个地级市、3000 个县城、40000 个乡镇和 66 万个村庄占据,全国总人口约 85% 的人在这里生活。
但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把乡村县城和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从文化意义上,划分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两个平行世界按照各自的规律运作,难以产生交集。
乡村与县城的庞大群体,他们的声音,鲜少出现在网络的主流舆论场里,在我们的影视作品中,真实的乡村似乎成了少部分人才能触碰的禁忌话题。
人们对乡村的鲜明印象,还停留在一些经典的影视作品里,比如《天注定》中的恶霸终结者姜武。
《平原上的夏洛克》中,农民化身侦探的张占义。
但前者过于极端,后者过于浪漫,人们迫切需要一个窗口,了解真实的乡村是啥样的。
在博主们的视频中,现在真实的乡村,用两个字概括就是:凋敝。
以前农村挤满人的公交车,现在没人了。
农村公交,曾一度是拥挤的代名词,在过道中间加小板凳,是再常见不过的操作。
留守在村中的,大多是 70 岁以上的老人。
在被问及需要多久才能赚 1 万元人民币时,这些老人摆了摆手,怕是一辈子也赚不到。
那这些记录真实农村的自媒体人,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逃离城市,为什么选择在农村生活呢?
这些在农村搞新媒体的 UP 主,小部分,是在农村老家一战二战考研的年轻人。
大部分,是城市里厌倦了流水线、行政、外卖、新闻广告工作的返乡之人。
他们因为各种原因,与城市格格不入。
比如无法接受夸张宣传的广告从业者。
备受 007 折磨的室内设计师。
人怀念故乡,通常有两种情况,一是混得特别好,建设家乡给祖辈长长脸。
二是混不下去,生活苦闷的时候,回故乡另谋出路。
早些年,我们向往城市,是因为我们认为城市代表着更好的人生,而彼时的城市确实赐予我们无数财富的希望,让奋斗的年轻人得以扎根。
现在,这些回农村的人也是这样,他们实际上追求的,是一种心中的选择。
一种比流水线、格子间更幸福舒适的选择。
2021 年末,中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为 64.72%,而在 2000 年,这个数字是 36%。
城市吸纳了数以亿计的青年劳动力,他们在这里结婚,生子,孕育出下一代。
这些新一代几乎从来没在农村生活过, 人们在视频评论区对乡村生活的纸上谈兵,特别像曾经乡村对城市的梦幻想象。
政治书里写,上海有磁悬浮列车,有 500 米高的东方明珠电视塔,有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
进城后因为认知不同产生的矛盾,推动了不少 00 年左右的文艺作品剧情。
尚未适应城市化速度的民工,在脚手架上摸爬滚打,他们被紫外线灼伤的皮肤打上城市蜕变的烙印。
以进城为关键词,能搜索到一连串不带重样的 “×× 进城” 电视剧。
这些新一代,只能在父辈的描述里构筑家乡,在城市化的废墟里眺望家乡,却终难窥家乡全貌。
只有生活在那里的人,才知道那片土地上沟壑的含义。
而在中国人的精神里,始终有一个故乡的概念,这个地方永远清风明月,小桥流水,炊烟袅袅。
二十年前,这个地方是北上广,包容一切梦想。
现在,这个地方是莲花香池水沟子,是回村搞短视频。
但不论追逐的是哪一个端点,都是从土地里汲取力量。
中国人的一生,是被乡土拴住的一生,土地可以盖 1㎡13 万的大楼。也可以种亩产 800 元的农作物。
回到乡村的这些创作者们,实际上是一种逆城市化的迁徙,而大地上的每一种迁徙都殊途同归。
不管是以前的乡村猎奇城市,还是如今的城市猎奇乡村,本质上,都是人的循环。
二十年前,从耕田和工厂脱离出来的探路者替我们打探城市的动向,向我们传授城市化和国际化的消息,向我们展示更好生活的可能性。
如今面对这些跑回农村的年轻人,村里邻居嘲笑他们:“上大学有啥用,不也是灰溜溜回家待着”。
这种嘲笑似曾相识:“你看他投机倒把!”“他在街上支个摊,干上个体户了,多丢人啊。”
如今回流农村的年轻人,他们跟二十年前下岗、被买断工龄的人一样,都是在自谋生路,只不过这次他们的谋生手段换成了拍自媒体视频。
当生存环境受到威胁,生物的本能就会鼓动他们向心中的希望进发,如是而已。
来源:X 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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