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 “厂里” 的人

@琉玄：不知道我妈看不看《漫长的季节》，她就是活在 “厂里” 的人。
这个厂里不止是有工厂，还有医院、学校、杂货部、菜市场、公园。

我妈好像是 17 岁被她爸带进去的，顶替她爸的岗位，厂的规矩是出去一个人才能进来一个人，因为岗是终身制的，一般都是父母叫孩子继承。
（也可能是我奶奶给的，因为我奶奶看上她给我爸做媳妇，就把岗给她了）

所以我妈总是跟我说，她的岗是要给我的。
我：“别给我！我才不要去你的厂！”

后来厂子的效益不行，我妈这岗就下了，她摆了一阵子摊，我当时太小，不理解这苦闷，只高兴：耶我不用进厂了。
过了些时候，厂子又行了，我妈就回去了，只是薪水一直在跌，但好歹也是待到了退休，到最后，那个大厂子微缩成特别小业务的小厂子，但是 “厂里” 的一切也都还在，所以我妈总是说她不愿意往外走，她在厂里活了一辈子，“厂里什么都有”，她认识的所有人也都在这里。

我是受不了这种生活，因为过分熟悉了。

所谓的 “去处”，医院、学校、杂货部那些，没得选，里面就是里面，不像外面，这间店不好，我换一间，这里的人不好，我换一个城市。
但我妈就喜欢，她说她喜欢 “日复一日”，每一天都和昨天一模一样，就连街上遇到的人也一模一样，她能看见他们一天天变老，看见他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

我听着就要晕眩。

现在这个 “厂” 算是被弱化了，以前的 “厂” 那巨无霸又封闭的感觉特别强，压倒一切，人跟人之间在一个固定的区域里活动，大家的一种娱乐方式就是 “打听别人家里的事儿”，风言风语传得特别快，我妈都算是受害者之一，所以我是没料想她这么爱这个厂，搞不好是斯德哥尔摩…… 但也说不好…… 人跟事是复杂的，回忆也是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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