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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刀郎《罗刹海市》走红,看当今乐坛作词能力的退化

歌手刀郎又红了。

可能不少年轻人对他没什么印象,但一定会听过他的歌,比如火遍大江南北的《2002 年的第一场雪》、《情人》、《西海情歌》、《披着羊皮的狼》等爆款歌曲。其中被赵本山在春晚舞台化用的歌词 “2002 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唱遍大街小巷的 “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都是他身上耀眼的标签。

自从 2013 年逐步隐退,刀郎便没有出现在公众视线中。7 月 19 日,他携新专辑《山歌寥哉》回归,依然低调地没有大肆宣传。但新歌《罗刹海市》一经发布便冲上热搜,大众的焦点又投向这位音乐才子。

整体上看,这张专辑共收录 11 首歌,竟然都与清代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有关。刀郎以 “书契以来,代有歌谣。自楚骚唐律,争妍竞畅,而民间性情之响,遂不得列之于诗坛,于是别之曰山歌” 为专辑的楔子(戏曲或者小说的引子,一般在篇首,用以点明、补充正文),来表明自己创作的动机,或者说灵感,来源自山歌。

山歌是中国民歌的体裁之一,是劳动人民自由抒发情感的民歌种类。比如《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其中《国风》部分即是从各地搜集的民歌而成,也就是现代意义上的山歌。

对于创作手法,刀郎在专辑文案中也提到,《山歌寥哉》是继《弹词话本》后,结合了聊斋文本与民间曲牌印象的主题概念专辑。这个系列尝试构建流行音乐与民间传统文化的二度雕塑创作。直白点说,刀郎是从传统文化中吸取精华,结合流行音乐进行新歌二创。

因为这个原因,《山歌寥哉》的曲风发生巨大变化。以往刀郎作品里豪迈粗狂的曲子、热辣直白的歌词和沧桑浑厚的唱腔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民歌、小调、戏曲和各种转音。特别是歌词,从《罗刹海市》出圈的那一刻就被津津乐道。不少人直呼,没有点文化,可能真听不懂歌词的内涵

“一丘河”、“苟苟营”、“两耳傍肩三孔鼻”、“勾栏从来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岂有画堂登猪狗,哪来鞋拔作如意”、“少倜傥,华夏的子弟,只为他人海泛舟搏风打浪,龙游险滩流落恶地” 等,都不似今天普遍听到的歌词那么容易理解。

这也造成听众在开始把歌词的解读,附会为嘲讽曾经对刀郎落井下石的那英、杨坤、汪峰、高晓松等几位圈内大佬,暗指被打压的屈辱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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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罗刹海市》实际是用典自《聊斋志异》中的一篇同名短篇小说。在这篇小说里,蒲松龄描绘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国家。这里的人以丑为美,越是狰狞怪异,越以之为美,越显荣富贵。在小说的最后,蒲松龄提到 16 个字 “花面逢迎,世情如鬼;嗜痂之癖,举世一辙”,表明自己怀才不遇的愤恨。

显然,《罗刹海市》延续了蒲松龄的故事。更多可能是在抨击如今华语乐坛的 “虚假繁荣”,讽刺的是流量文化下的 “以丑为美”,这才是这首歌最具有格局的意义。

对此,刀郎经纪方最新表态,关于《罗刹海市》以后不会有公开回应。实际上,刀郎也无需针对圈内是非做过多的解释,专辑的初衷已经在楔子里明确。

更重要的是,《山歌寥哉》这张专辑在歌词上,使用了很多碎片化的意象。比如 “红描翅,黑画皮,绿绣鸡冠金镶蹄” 等,都在娴熟的使用文字来引导听众的想象,把歌手试图表达的场景以更具画面感的形式铺陈出来。

其他收录曲目的歌词的精妙也是让人耳目一新。以《花妖》为例,

君住在钱塘东

妾在临安北

君去时褐衣红

小奴家腰上黄

寻差了罗盘经

错投在泉亭

奴辗转到杭城

君又生余杭

这样的歌词,怎么不能让人享受。

但刀郎却讲了一个悲情的爱情故事。文字与故事对比,加上曲调的加持,一场错开时空的爱情追逐,双方都带着前世记忆,相思成疾却难能再聚的悲情故事,让人不禁泪落。

此外,还有杭州本地媒体指出,在《花妖》里的 “泉亭”,是西汉末年王莽改制,大改各地郡县名称,就把当时的 “钱唐” 改名为 “泉亭县”。关于杭州故名的演变,又是另外一个关于文化传承的故事。

这些努力,在刀郎的老歌迷们看来,“刀郎的作曲唱功一流,但作词太平民化,多了一些土气和地气,少一点精致和高雅。现在证明他的最后一块短板也被补齐了。”

在同行的衬托之下,刀郎的作词功力在如今的歌坛实在少见。这是因为,当下乐坛歌词水平日益低俗化、口水化。

此前,有媒体统计,在如今顶流的歌手作品里,出现频率最高的是英文单词 “我”、“你”。比如蔡徐坤参与的 13 首作品里,me 闪现 45 次、love 秒现 52 次、you 惊现 117 次!宋茜 10 首代表作里,you 出现 99 次,中文互译词 “你” 57 次。在张艺兴作品中,baby 也出现了 143 次,girl 出现了 81 次。所谓的 “歌坛永远滴神” 华晨宇,飙高音频繁使用 “啦啦啦”“呀呀呀” 等拟声词。整首歌下来,除了被混音冲击之外,能记住他唱了什么的,估计也没有多少。

这是作词中词汇量,根本上说是作词功力不够的表现。如今作词者,要么投机取巧,要么不花心思。随意在曲谱中填充上空洞的词汇,无聊的循环就推上舞台。

曾在短视频平台爆红的古风神曲,又是另外一个极端。虽然用词考究,努力向古诗词靠拢,试图给听众营造唯美诗意的文学氛围。但实际上,语病百出的词藻堆砌,就是无病呻吟。

以花粥这首《盗将行》歌词为例:

枕风宿雪多年

我与虎谋早餐

拎着钓叟的鱼弦

问卧龙几两钱

蜀中大雨连绵

关外横尸遍野

你的笑像一条恶犬

撞乱了我心弦。

扬州大学文学院的一位副教授在听完之后,在微博上痛苦的发了一句牢骚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在出租车上听见的,真是刷新难听底线”。结果,被称为 “民谣女流氓” 的花粥转发了该老师的微博,并粗俗的回应:“关你屁事?”

事后,一堆粉丝还变本加厉的恶毒攻击该老师,甚至直接诅咒老师 “回家葬母”,并且对老师进行人身攻击。

一篇好歌词,是要有情绪的表达。某种程度上,歌词本身就是唐诗、宋词、元曲等文学题材,在当代的大众化、通俗化表现。经典歌词永远能够给听众以情绪价值,和曲子一起,成为 “经典永流传”。

比如爱情是各种文学形式里永恒的主题。张学友在表达爱情时,用的一个 “等”,就附带 “苦”、“痛”、“心碎”、“流泪” 等感情。黄霑则是洒脱,在《倩女幽魂》里,“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李焯雄则写出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这样的毒鸡汤,

当然,直白也可以有很好的表述。比如李宗盛的作词,不会太过用力的堆砌词汇。在《山丘》里对洗尽铅华的豁达的呈现,就在一看就懂的文字上。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温柔

个人最喜欢的 “周杰伦 + 方文山” 的组合,堪称新时代作词的代表。且不说周杰伦中国风歌词大多由方文山操刀,周杰伦经典的爱情歌曲,方文山也有诗意的表达。

比如,《珊瑚海》就是一首方文山的 “爱情史”,他把自己的回忆融入到歌词中。“海鸟和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便是他自己经历的真实写照,与前女友的 “门不当户不对” 导致最终分手,就像海鸟和鱼,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这些经典的歌词,在当下显得弥足珍贵。细究他们成功的原因无外三点:

一是注意遣词造句,尊重文字的美感。比如大量拟声词、叹词或者英文单词的出现,就破坏歌词的完整性;

二是多样性表达,跳出窠臼。比如一种相爱,除了 “我爱你,你爱我” 的浅显直白外,还可以有 “后来” 这样的故事性开启。

第三,言必有物,切忌辞藻堆砌,空洞无感。这在前文提及的所谓古风神曲里表现的尤为突出。

刀郎的再次翻红也证明,好歌词永远不缺市场。正如网友评价的那样:我以为刀郎封刀了,原来他是在磨刀。希望这是一把好刀,能凿破乐坛固化的歪风,形成一股新潮流。在十年二十年之后,还能听到来自这个时代的歌声,吟唱来自这个时代的歌词。

刀郎,加油。

来源: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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