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杨 “暴力抗检” 事件回顾

@西城大妈：孙杨最大的 “黑点” 来源于 2018 年 9 月 4 日晚的 “暴力抗检” 事件。大部分人对于这件事的认知，都停留在 “抗检”“砸血样”“暴力” 等关键词上，很少有人把这件事全貌完整的写出来。其实这个其实并不难，因为孙杨本人当时对这件事进行了录像，后来也放到了网上（尽管很快就删除了，但是有粉丝保留了然后打码重新上传），而且听证会的录像时公开的，当事人详细的描述了当晚的过程。所以大妈这综合几个资料，争取先把当晚情况还原下。

当晚十点多，由 FINA（国际泳联）委托国际兴奋剂检查管理公司（IDTM）公司派遣的兴奋剂检测人员按照和孙杨约定的时间，来到孙杨家里对他进行兴奋剂检查。这三位人员由一名受雇于 IDTM 的主检察官，一名血样采集助理，也就是采血护士，和一名陪同人员组成。这个陪同人员的作用主要是看着孙杨排尿，所以要求必须是男性。

孙杨和主检官在 2017 年有过交集，当时是很不愉快的，因为根据孙杨口述，这位主检官当时未能出具自己的资质证明，所以双方有些口角，但他当时依然配合采样了。这次主检官可能吸取了教训，一上来就亮明了 IDTM 的采样委托书，孙杨也认可，于是开始采血。

在采血后，这位护士和男性陪同人员突然对着他拍照，说自己是粉丝，并表达了对孙杨的仰慕之情。这就让孙杨觉得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专业的？加上当时三人穿着随便，态度嘻嘻哈哈，还在他家里到处寻摸拍照，他就起了疑心，他要求对方所有人出示相关证件。

主检察官有委托书，还出示了自己在 IDTM 的工作证，没有问题。而采血的护士，也就是那位 “粉丝” 则出示了一本 2009 年浙江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颁发的护士资格证书（图 1）。根据我百度的结果， 护士资格证书似乎是五年一更新？也就是说这本证书是无效的？换句话说这时候采血属于非法行为？烦请评论区各位医护人员解答是不是这样。

但不知道为啥，这个细节后来无人注意，也无人谈论。

这里插播下世界反兴奋剂机构 (WADA) 的规定：反兴奋剂检测的三人小组中，主检察官要有委托书和证件，血样采集助理只需要证明自己有采集血样的资质和能力，但是这本过期的护士证能证明吗？这个先不提，第三个 “陪同人员” 其实没有任何要求，只需要是一个性别和运动员一样的人类就行了，甚至都不要求无犯罪证明啥的。也就是说，这俩女的其实在大街上随便拉个男的，就能一起去看孙杨嘘嘘。而这位陪同人员也确实没有任何资质，他只是一名建筑工人，有个高中同学招呼他去孙杨家他就去了，甚至不知道要去干啥。因此孙杨管他要身份证明，他就掏出了一张居民身份证…

由于主检官和护士都是女性，尿检环节只能由唯一的男性，也就是那位陪同人员去监督孙杨排尿。运动员尿液采样的过程很严格，必须是裤子脱到膝盖以下，上身衣物拉到胸部排尿才能算有效。也就是说，按照规定，大街上任何一个男性只要加入这个三人小组，都可以去孙杨家 “观鸟”。

所以先排除护士证过期这个疑点，这三个人的兴奋剂检查资质有吗？有的。合法吗？符合 WADA 规定。但是合理吗？我觉得不合理。最重要的是，你能怪孙杨起疑心吗？你能怪他不了解兴奋剂检查资质的认定问题吗？

这就像我是个守法公民，但是我能了解刑法所有章节再挨个规避吗？根本不可能对不对？

而更离谱的是，在孙杨提出疑问后，主检官没有解释 WADA 的相关规定，而是建议如果孙杨不放心这位男性观看他排尿采样，可以邀请孙杨的母亲一起在旁边看着….

说实话到这儿我都有点懵逼了… 是我知道孙杨一向的形象是妈宝，但是你一个国际检测机关工作人员，在工作场合，提议让一个成年男性当着老妈的面嘘嘘？这是不是脑子有点大病？

所以事实很清楚，所以孙杨愤怒的点在于：是否可以随便找两个人就去检查运动员，要求运动员尊重规则自己，却不尊重规则是否公平。在听证会上，他反问道 “如果有人自称警察半夜闯入你家却拿不出证件你会怎样”？

事实上，孙杨作为世界级运动员，经常接受兴奋剂检测。在听证会上， 孙杨被问及接受过多少次兴奋剂检查，他说次数太多有些记不清。他的律师说根据材料显示，至少有 180 次（当时的同声传译翻译成了 180ml），孙杨自己都很惊讶。而且 2018 年 9 月 4 日事发之前，他刚结束了亚运会比赛，期间连续数天在赛内接受检查，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在当天那个离谱情况下，无论如何他都不同意再进行采样了，但是根据他后来放出来的视频，这时候现场的气氛尽管尴尬紧张，但绝对谈不到暴力，大家都还算冷静克制。孙杨打电话给自己的队医巴震说明了情况，并询问巴震的意见。

事关重大，巴震和每一个负责的打工人一样，电话请示了领导，也就是浙江省反兴奋剂中心的负责人韩照歧。尽管这时候已经是次日凌晨一点了，但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请专业的领导决定才行。

韩照岐也觉得这事非同小可，因此要求直接和主检官通电话沟通。俩人再电话中，反反复复的关于三人小组中其他两个人的资质问题进行拉扯。挂了电话后，韩照岐指示队医巴震：

我们不能拒绝兴奋剂检测。但是，我们可以要求兴奋剂检测小组向我们展示所需的认证和授权文件，这样我们便很乐意配合检查。如果不能提供的话，三人小组不可以带走任何样本，也就是已经采集的血液样本，毕竟当时至少他们无法判定这些人的资格问题。如果任何人都能获得孙杨的血样，那么这瓶血样给了谁，谁往里加了点啥，又怎么说得清楚呢？更何况这也是个人隐私信息，就算是普通人的血样和尿样，也绝不能随便被人染指。

由于三人小组无法提供韩照岐要求的资质，在签署了一份情况说明（图 2）后，准备离开，当天的兴奋剂检查其实是没有成功的，孙杨还建议可以再约时间，等他们带齐了资质再来，但被拒绝。直到此时，这都最多只能算是一场工作沟通不畅、对规定不清楚造成的误会，并谈不到抗检的高度，至少谈不到暴力。

直到孙杨按照韩照岐的指示，要求回收血液样本。

在兴奋剂检查中，一般会采两管血，分为 AB 样。正常情况下只检查 A 样，只有在 A 样检查出异常后，才会继续检查 B 样。AB 样分在两个密封的容器中，需要用特殊的设备才能打开，所以一旦采血完成，这个样品在运输过程中无法打开的。

孙杨称，经过反复沟通，主检官告知他，他可以保留血样，但是需要自己把血样从确保血液样本安全的容器中取出，因为主检官需要把该容器带走，至于怎么分离是他自己的事情，主检官不管，而那位 “粉丝” 护士甚至还来帮忙分离，但没有成功。由于难以分离，巴震建议可以砸开，这也就是孙杨的母亲出去叫了个小区保安来帮忙砸一下瓶子，而孙杨则只是在一边用手机打手电筒照明。当主检官发现孙杨本人及他的保镖用锤子砸碎了其中一瓶装有孙杨血样的玻璃瓶后，她阻止了孙杨继续砸，所以 A 样依然完好。而那瓶被取出的 B 血样也没有损坏，一直拿在孙杨的手上。

哦对这里提一句，孙杨第一次由于心肌问题去医院开了曲美他嗪后，其实是咨询了队医巴震的，但是巴震不知道曲美他嗪已被列入了 2014 年的禁用药物清单，所以就继续让孙杨服用了，这直接导致了孙杨第一次禁药事件。

以上就是 2018 年 9 月 4 日晚的 “暴力抗检” 事件的大致全貌。你可以说孙杨和中国队对 WADA 的要求认识不足、不了解兴奋剂检测的具体实施规则、甚至可以说他性格不好欠缺考虑一根筋，但是 “抗检” 我觉得谈不上，或者说至少不抗拒广义的兴奋剂检查，要不那 180 次哪儿来的？他抗拒的是这次他认为 “不正常” 的检查，而 “暴力” 更是无从谈起，砸瓶子是搞得场面不好看，可是这完全是根据领导指示来的，现场也没有任何人受伤，甚至他都没有对检测人员说一句重话。然而在媒体一顿渲染下，群众（也包括当年的我）对孙杨当晚的所作所为的印象是：孙杨嗑药了，为了样本不流出去和检察人员爆发了冲突，激情打架然后把样本砸烂了，你看你看这就是当时砸烂的样本，你看暴力吧？

我不得不怀疑，到底是什么人在渲染这种和事实完全不符的公众印象。而结合韩照岐的业务和职位，以及这位袁部长的负责领域，这种 “砸瓶取样” 的奇葩建议，感觉也得到了某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