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sguest:昨天凌晨,岳父去逝了,享年 73 岁。不用再忍受病痛折磨,也算是种解脱。
岳父青年当兵,退伍后在国企做司务长,加上厨艺傍身,也算干的不错(听爱人说小时候家里没缺过好吃的,跟我的苦逼童年形成鲜明对比)。国企改制后又干了几年,以工人身份退休,搬到现在距离子女很近的地方生活。后来在我单位看过几年大门,老实本分,尽职尽责,颇受好评。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用人规定逐渐严格,各部门不再接受 65 岁以上的老人,他又试着去附近超市打杂,无奈已跟不上节奏,才算彻底回家养老。
去年七月说肚子不舒服,疼得厉害,送去医院检查确诊胃癌晚期已扩散,四处求医,先做了胃切除,后进行化疗,几个月时间把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折磨的双目失神、瘦骨嶙峋。(还记得我带他第一次住院时测量体重为 125 斤,最后一次住院时已经降至 70。)没有了胃消化吸收能力跟不上,转移到肝上的癌细胞也没有减少的迹象,化疗更是雪上加霜,医生说预后很差,最多半年,岳父硬撑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算是靠毅力多坚持了六七个月。
这是一个要强的老头。什么都要自己做,话不多,还有点倔强。其实他的病应该早就有了,一直忍着疼不说,直到坚持不下去。化疗期间回家还想把院子里的花盆搬到楼上,怕冻死,结果体力不支摔在地上致头部受伤。一直默默忍受伤痛,从未叫出声,直到上个月疼的爬不起来,才要求去医院买止疼药。听岳母说,前天还想着自己上厕所,不要人扶,结果瘫在地上,彼时已经两天未进食,腿脚浮肿,精神恍惚,临了还告诉岳母不要跟其他人讲,太丢人。
和他们那一辈的大多数人一样,岳父一生节俭到极致。平时家里的硬纸壳、废旧书刊、易拉罐瓶子都要收集起来,攒齐了卖个十几块钱,转头给了外孙女,一脸得意。剩饭剩菜更是从来不会浪费(私下怀疑病情和这个有关),洗菜的水用来冲马桶,任何时候房间没人灯肯定不会开着。阳台上的一个柜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哪儿坏了能修的就自己修,从桌椅板凳,到门窗马桶水管甚至电器。有一次可能是雷击把冰箱线路破坏了,他自己搞不定了,岳母请了一个师傅来,人家三下两下就修好了,只收了 30 的上门费,他后面一直念叨说太贵了,早知道自己也能修。胃切手术刚结束的时候,保险起见请了个专业护工,他想方设法问出了价钱,自作主张给人辞退了,后面稍微恢复点了就不让我们再去陪护,说自己能行、谁都不用。前天我去的时候,见他意识已经模糊了,还坚持坐着不肯躺下,半闭着眼不说话,摆手让我们走。
岳父平时没啥兴趣爱好,养了几盆花,阳台和单元门口楼梯上都摆着,不是什么名贵花草,但生机盎然,收拾的利利索索,连花盆都擦的干干净净。他早些年还抽烟,后来家里都反对也算是戒了吧,偶尔偷着抽一棵,被岳母发现少不了一顿骂,挨骂也是乐呵呵听着,不辩解。他应该不缺烟,大女儿在本地烟草公司做个小领导,零零散散地给他也足够了。喝酒也喝不多,也就一杯白酒的量。很长时间以来,岳父家都是家庭聚会的中心场所,大小节日,七大姑八大姨来一大群人,桌子围满都坐不下,有时小朋友们还需要去书房单开一桌。这个时候岳父便是大厨师傅,他在厨房忙活,我们在客厅喝酒聊天,等菜上完,我们免不了要敬他一杯,他也不多说,谦让几句就开始喝,喝差不多了自己就离桌睡觉去了,很多时候直到亲朋好友回去也醒不来。
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有次爱人的小姨两口子吵架,小姨跑到了岳母家,小姨夫后面也跟了过来。我刚好在岳母家蹭晚饭,还没搞清楚状况,岳父就跟小姨夫干了起来,我费好大劲才把他们分开。后面听岳母说小姨夫气头上说了句咱家的哪里不好,点燃了静默多年的火药桶。
岳父一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社会关系也非常简单,搬家后附近几乎没有朋友,印象里他战友来过家里一次,再就是退役军人事务部门送来过一个 “光荣之家” 的牌子。有次在医院候诊,他跟我讲对面不远处是他的老同事,我们走过去才发现认错了。后来岳母说他的那个同事几年前就得了癌症,现在还在不在都不确定了。
遵循他的一贯风格和岳母意见,丧事一切从简,昨天九点左右火化完毕,未留骨灰未置墓地。今天午前,办完了几乎所有相关手续,下午爱人和岳母一起去家里收拾丢掉了他的很多东西,包括用品衣物、他养的花草、攒的纸壳子甚至睡过的床,像是要抹掉一切过往痕迹,就如他根本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有时也会想,人间走这一遭到底图个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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